敖皇不觉有些恍神,待到醒过神来却不免陷入更深的忌惮之中。

“六字大明咒!提灯,你怎么敢!”

然而更叫人惊讶的,却是他的年轻,这是一种从骨血中透出来的蓬勃生气,如旭日初升、潮汐涌动,仅仅只是看着,便要让人心生嫉妒。

如今长生秘境开启在即,整座皇城中都盘踞着数之不尽的高手大能,所用法宝更是无一不绚丽华美,威势惊人,这样一辆普通得甚至有些寒酸的梧桐车进入城中,自然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秦非莲看了看他,满是伤痕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古怪的神色:“你不说我倒要忘了玉止戈,你究竟是什么人?”

玉止戈把玩着手上的天青色玉简,眼中透出一些深思。

“廿月初五。师叔总算醒了,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代掌门去!”守心把药鼎稳好,捧着灵药走到玉止戈榻前,恭敬道,“这真清液可驱体内邪祟,保肉身康泰,对神识也有温养之效,是代掌门特意为师叔寻来的方子。如今熬炼了一夜正是好火候,还请师叔快快饮下。”

“啧啧,这样弱小的修士,自元蝉子走后,这赤元门,可真是败落得不成个样子!”

“你的剑,很好。”胡不归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单手抚摸着一只不知何时跳上他肩头的猴子,这只猴子几乎与他一般苍老,被毛灰,满脸皱纹,眼底沉淀着一种通透的人性,它也随着轻轻地叹了口气,并不让人觉得古怪,反而十分自然、慈悲。

淳于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息道:“是我的错,这些年叫你受委屈了。”

“你们是何方妖物!当真欺我赤元门无人不成!”

“小师弟,你来了。”

忽的一声清脆道喝响彻山头,继而便有一道龙吟应和而起,这龙吟庞大、悠长,仿佛跨越亘古群山绵延而来,秦非莲握在手中的蓝色小鼎忽然剧烈抖动起来,紫色魔心焰簌簌抖,仿佛对这龙吟极为惊恐和畏惧。

此人见识过玉止戈的能耐手段,也不敢托大,一开始便使出了全力,只是他的修为比起养蜂人柳予尚差了一截,自然也没有什么悬疑,上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被打下台去,玉止戈一反常态地下手狠辣,这个倒霉的第三峰弟子滚倒在地上就像一个刺溜刺溜往外冒红的血葫芦,好半天才能见到胸膛起伏一下,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惨状。

姜子虚向后倒退的动作忽然顿住了,眼里显出一些迷茫之色,站在原地竟是一下子失了神。

第二日的比试是自由挑战制,玉止戈年纪小,脸面也长的嫩,头一天虽然狠狠地出手教训了白松,但内门弟子中不乏少数都认为他只是占了境界之威,自他入门后便闭关修炼,如今只怕也不过是个空有高深修为的花架子,不足为惧。

“三峰白松,一峰林子鱼,第三比试台!”

“别看。”姜子虚的嗓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近乎铁血的脆弱,时不时有细微的呜咽和低吼从他口中传出。

秦非莲把这话听进了心里,原先没有的一些念头也因为淳于芍的日渐亲近和修为的越高明而滋生出来。

玉止戈淡淡道:“师姐不必自谦。”

见了他,便稍稍露出些吃惊的神色:“没想到短短五年的功夫,师弟已有了丹心境中期的修为,这份天资,着实是惊人。师傅必定要极高兴了,师兄在这里便先恭喜师弟了。”

那个声音熟悉到让她只要听见便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倒流结冰。

“救命、救我不游泳”一个青衣书生胡乱挥动着手臂在赤水中沉浮,江面被他搅出阵阵涟漪,然而此刻谁也顾不上他,这赤水底下传闻可是有妖兽的,每个人放在第一位想要保全的,总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所以那高大修士说的不错,这老者的苦橘既没生出道痕,颜色又这样稀奇古怪,恐怕没有哪个修士敢冒着大风险收回来炼制丹药。

玉止戈毫不客气地拈起了那枚三阶符玉,这符玉经过方才一战,也不过是颜色稍微黯淡了一些,表面画着的朱砂仍然光芒熠熠。玉止戈异常满足地把这枚符玉塞进储物袋里,这样的好东西,他可不会大方到都在眼皮子底下了还给别人拿走。

玉止戈微微点了点头,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那阁楼之前有一张简陋的木桌,木桌上趴伏着一个头花白的修士,他正埋头疾书,神情认真端正,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书写更重要的事情。

淳于芍挽住她手臂,讨好地摇了摇,嘻嘻笑道:“娘亲最好了,我可不是偷溜出去,爹爹同意了的,何况还有五师伯、大师兄、三师兄一起呢。”

秦非莲果然上钩,他虽聪明,却也不能料到这状如稚童的壳子里塞着一具一百多岁而且心眼众多的末法修士魂魄,当下便向他询问起那半婴修士的来历和手段。

两月过去,山腹之中的玉止戈已经被一层厚厚的污泥包裹,浑身气息全无,活像个死人。

玉止戈此刻的脑海里已经空了,他缓缓地倒在了地上,粘湿而漆黑的落在他被泥水沾满的脸颊上,越显得一双眼睛茫然无神。丹田和筋脉的伤势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痛,更有无限的寒冷和苦涩。

这个人看似冷心冷情,有些东西却比自己这个活了不知多少个春秋的老鬼通透多了,实在是有趣极了!

玉止戈淡淡道:“兵不厌诈,前辈以势压我,何不反省自身手段可光明磊落?”

“多谢玉师赏赐。”常一鸣很是激动,接过玉瓶倒出药丸便按着玉止戈所说运行灵气,不过片刻功夫,面色便转为红润,待他眼睛睁开,更是喜上眉梢,老祖一颗药,竟使他禁锢的修为有了一些突破之意。

“你这小脸儿上可不是这么个意思,莫非不为我高兴吗?”

常一觉再不怀疑,眼中爆出精光,长声大笑起来。他常一觉才是真正的长子嫡孙,然而就因为没有灵根被常老鬼弃之如敝屣,可恨啊可恨,那无才无德的常一鸣凭什么当上常家家主!就凭他那劳什子的灵根,如果他也有同样的资质,必然不知比那常一鸣强出多少!

少年掀了掀眼皮,径直朝前,直到走过第三棵柳树,瞧见一爿立在树下的茅草屋才停下脚步。

地上一直平静躺着的少年兀的手脚抽搐挥舞起来,始终握在右手掌里头的那块灰色石头磨破了少年掌心的肌肤,鲜血丝丝缕缕地渗出,却被灰石尽数吸收,少年的血被那灰石如无底洞般地吸取着,他的脸色渐显苍白,那石头却泛出妖异的蒙蒙灰光,一点点融化在少年的掌心。

少年抖了一抖,嘴唇动了几下。

玉止戈看着它渴望的眼神,眸光微闪,思考了一会儿才认真道:“既然你救了我的命,那它就归你。”

玉止戈把那枚晶石放在了雏鸟的眼前,雏鸟十分高兴地拿尖喙啄了啄晶体表面,晶体被推得滚了好几下,却始终没有出现引起它无穷食欲的那种奇异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