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世间少有的青年,他的容貌之美,并不能够用风花雪月来形容,因为他本身,就要比那无形之物更美、更清,天地灵秀既钟于他身,那便每一寸、每一分都叫人挑不出不满意之处来。

这梧桐车粗看仿佛十分精细,然而细细瞧去灵光却又暗淡无比,连那拉车的鸾鸟都比普通灵禽要小上许多,又像是因为赶了太长时间的路,这鸾鸟尾羽低垂,仰着脖子哀鸣不已,眼看着竟是显出了一些死态。

玉止戈淡淡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问你一句,你当年在苗王山滞留数月,可是查清了头尾?”

赤元门暗牢深埋于山麓之中,不要说外门弟子,就是内门中,知道其存在的也是寥寥可数。

玉止戈点了点头:“什么时日了?”

它会在这里待多久?那红色星光要带它去哪里?

这把剑,斩杀过剑灵,他的星陨,已经死了。

6青尘猛地扭过头,一对上淳于峥柔和的眼神,长久以来的心酸委屈和这两日苦苦支撑的紧张压迫一下子便使她崩溃了,不由红着眼眶颤声道:“你许久不曾这么叫过我了!”

若是真的成功,凡人和修士又该何去何从?

玉止戈的身形极快,穿行人群之时宛若一条灵活至极的游鱼,即便手中多了一个人的分量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度,不过须臾工夫便到达了赤元主殿。

“钟山之神,尊我敕令,显化真身,凝!”

第三轮比赛仍是采取抽签制,玉止戈的对手正是那个地位十分尴尬的第三峰弟子,。

少女袖中忽而蹿出一条白绫,这白绫尾端系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铜色镂空铃铛,白色匹练如灵蛇般直取姜子虚面门,铃铛不停震动,那声音清脆悦耳,就像一小串一小串的月光落在了地上。

第一天的内门大比很快就落下了帷幕,姜子虚也在不声不响间夺取了一座比试台,他的表现堪称平庸,但是运气确实十分好,轮空了一次,无风无浪地进入了第二天的比试。

“二峰兰若素,四峰蓝容容,第二比试台!”

“师兄。”玉止戈摸了摸姜子虚的身体,现一层内衫都被汗水浸湿了,掌下的肌肉虬结紧绷,姜子虚在拼命压制的东西显然让他十分不好过。

秦非莲比姜子虚早两年入门,因为天资上佳一向十分得淳于峥宠爱,淳于峥只有一个独女,酒后自然也曾说过一些待秦非莲踏入婴境后便将淳于芍与掌门之位一道交到他手中的胡话。

扁童心笑道:“果真是小师弟,如今你可是在内门传遍了,丹心境中期的高手,这样的进境修为却是连我也是远不能相比了。”

“师弟的本事越进益了。”树后施施然走出一人,素色广袖迎头一兜,便使得玉止戈那数枚冰晶失去了踪迹,姜子虚一如当年那般俊美无俦,乌垂落在两鬓,唇角微微内陷,笑弧比这冬日里的暖阳也毫不逊色。

数停功夫过去,江面上的水雾都散开了,一片血红在江水之中晕染开来,化蛇的身形却始终没有出现,兰若素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转头正要同身侧的王梦生说话,忽见对方瞳孔紧缩,脸庞一下子扭曲起来,心中一冷,便只听见耳边响起一声惨叫。

那击鼓少女挽禾的中途退场使得两岸围观人群十分悲愤不满,许多青年男子推推搡搡,拼命向上想要探身进入江中的巨大画舫,前面的人躲避不及,人群登时如海潮般涌动起来,局面几乎是顷刻间便失控了,一时间竟有不少人被推入、或自己跳入奔腾的赤水之中,混杂的哭声、骂声、喊声连天而起,节日的欢乐祥和气氛荡然无存!

许多修士依靠自身的力量很难跨过这一关,人欲丹却可以大大提高突破的成功率,这苦橘,就是人欲丹的一味主料。只是寻常的苦橘都是青色,有灵的苦橘根梢处会生出紫色的道痕,道痕颜色越深,意味着这苦橘年份越足。

白松显然还没有达到那样的修为,两次攻击被破,他一下遭到了极重的反噬,口中“哇”地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地倒在了椅子上。无人催动的金甲巨人重新化作玉符摔落在桌面上,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姜子虚见玉止戈那张小脸越冰冷阴沉,也知道不能多逗,连忙将人抱起,笑道:“马上就要入夜了,我们这就下山去吧。雁来庙会上不仅有凡人间的热闹,还会有许多修士以物换物的小聚会,师弟刚来,正巧给你淘换些合用的。”

姜子虚的能耐远比玉止戈想象的还要大,他并非看不出自己这个便宜师弟的想法,只是他心里还有些其他的打算,这会儿也并不急着和他辩解,仍是一路走一路说,二人相安无事地来到了一座飞檐琳琅的八角阁楼之前。

淳于芍欢呼一声,高呼着“娘亲”便冲进了那妇人的怀抱,妇人冷硬的面容渐渐显出几分柔和,素白丰腴的手掌轻轻抚了抚怀中少女的秀,柔声道:“你还知道回来?敢趁我闭关之时偷溜出去,若出了事你让为娘怎么办才好,嗯?”

大衍长生诀现在无疑是他最大的底牌和隐秘,无论如何不能透露给旁人知道,所以玉止戈并不想在自己修为一事上计较,将他的注意力引向了那半婴修士。

秦非莲点了点头,眼神里透出一种属于修士的漠然,显然对这些凡人的死活并不放在心上,哪怕他们曾经是赤元门忠实的拥趸。

“阿止!”阿昔虚弱而焦急的声音自刺青中传出,泥流奔腾之时他虽以本命灵力护住了玉止戈,却没奈何力量太弱,到底使他再一次受创,加上之后少年又强行施展土遁之术,如今内视他的丹田,一道剑痕几乎将其劈成两半,灵力无处可去便暴动不堪,须臾便有性命之忧。

阿昔是个聪明人,一下子也就明白了。只是他隐约记得在自己并非这石中之物的岁月里,举手投足都有使山岳崩倾、江河倒转的通天能力,所谓一力破万法,任何阴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他从未想过这些,一开始转不过弯来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心中对玉止戈越好奇起来。

玉止戈一心要毁罗芳华法宝,实在是踩住了她的命门,何况那冰霜灵气阴寒恶毒无比,这会儿顺着金剑锦帛丝丝渗入,搅得她体内气海翻涌,实在是难受极了。

玉止戈看他一眼,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交给常一心,淡淡道:“含在口中勿要咽下,运气一周天便可解你伤势。”

“恭喜老爷”

如今骑虎难下,王氏干脆也就破罐破摔,煞有介事道:“正是的,民妇哪里敢骗常老爷。我亲眼瞧着他站在一道光里落在小玉村外,肯定是仙师的手段。”

只因自己的丈夫也垂涎过那风娘,王氏一直对这孤儿寡母很看不上眼,处处有些为难。如今傻子这一身雍容地回来了,王氏心里一凉,总觉得颇为不妙,朝吴氏匆匆交代几句便驾了牛车朝大玉村赶去。

说毕,双手结印,自常老鬼眉间飞出一团乌青光芒,隐隐似个人形,一头冲入少年额中,竟是这就开始夺舍了!

“妈的!娘皮养的兔崽子!你不会是傻到连梁爷爷这两个问题都听不懂吧!”梁欢抓着头,满脸烦躁。

什么是修士间最根本的道?

也许在这大世中体现得还不够明显,但像玉止戈这样来自末法时期的修士却是将这道刻入了骨血,演化到了极致的。

弱肉强食,强者为大!

修士走的,就是这样一条注定铺满血腥与杀戮的修罗之道,长生路上,没有人会与你同行!

姜子虚只是这样轻轻提点了一句,玉止戈便若有所悟。

道心之上,轰鸣如雷,似有一些如水晶般剔透、似精金般坚韧之物从其中一点点凝聚而出,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大道的雏形,修炼到极致,将成为世间绝顶的攻伐大术,无物不可破、无人不可斩!

玉止戈缓缓地闭上了眼,长生秘境开启在即,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姜子虚颇有些着迷地看着玉止戈沉凝如玉的侧脸,过了一会儿便似乎十分高兴地笑起来。

他的小师弟,是这样惊才绝艳、天赋凡,总有那样一天,连这天地都要匍匐在他的脚下,到时候的自己,又该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