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小师弟修为更上一层楼,照你这么下去,师姐我很快便要靠小师弟你照拂了。”兰若素向玉止戈拱了拱手,脸上笑意盈盈,却只是让人觉得亲近大方,而并没有谄媚之意。

另一个面目普通些的蓝衣少女也笑道:“就是的,秦师叔简直是我们赤元门之光。哎,雪颜,你长得这样好看,资质也是我们里面最好的,就没对秦师叔有些那个意思吗?”

等进入炼丹塔中,玉止戈才现里面的空间远比外头看见的要大得多。

秦非莲手上微微顿了一下,抬起眼有些复杂地看向这个自入门起便不再见过的小师弟。不同于自己是环境地位所迫造成的冷漠威严,他的这个小师弟仿佛天生就没有什么七情六欲,也难怪他的修为进境这样快,一个天生道心的修士,若是没有外力所阻,日后能走到的地方恐怕只能叫他们仰望。

玉止戈尚是第一次来到这第四峰,脚步平稳地沿着山路拾阶而上,周遭经过的许多女弟子见了这样一个面嫩脸冷的年轻修士,少不得要探听询问一番。饶是玉止戈一向心如止水,爬到峰顶之时,眼中也不由生出些许烦躁之意。

蓝衣少年摇了摇头,苦笑道:“玉师叔是掌门的关门弟子,身份十分高,打狗也要看主人,自然没有人敢欺侮于我。只是抱月你有所不知,像我们这样被选拔进来伺候诸位师叔、师伯的道童也是需要参加内门大比的,旁的道童伺候得好了,多少能从主子那里得到些好处,就像与咱们同批进来分去第三峰的紫衣,听说就是得了白师叔的青眼,炼化内力,真正踏入了修仙门槛。其他人虽不如他,好歹也有内力重的修为,可是玉师叔他一进门便闭关五年,我、我”

化蛇哀鸣一声,两道肉翼护在身前,蛇身盘旋而起,没命般朝赤水坠落而去,它的身形却远没有那剑光快,须臾间便湮灭在一片璀璨灵光之中。

淳于芍撇过头,颇为不甘道:“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穿着这样不知廉耻,只怕身子也干净不到哪儿去,王师兄——”

玉止戈回过头,便见一名黄衣的高大汉子正推推搡搡着一个伛偻苍老的身影,这修士所用力气不小,那穿着破旧麻衣的老者一个不慎,便被推倒在地,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一盆碧绿青透的植物,弓起的脊背就如一只虚软无力的虾米。

“嗡——”

实则6青尘也是好心,白日里她在殿中得罪了淳于峥,往日里那些手段用出来竟也没讨得他欢心,免不了心里十分懊恼悔恨。恰巧玉止戈的一应生活事宜需要打点,她见淳于峥果真是格外喜爱这个新收的小徒弟,自然要上赶着献殷勤,因此挑选的衣物、丹药、灵玉等反倒是最好的,满以为如玉止戈这样的乡野少年必定喜不自胜,殊不知真是马屁拍在马脚上。

这么一想,扁童心便有心与他结个善缘,笑盈盈地从袖中取出一对模样古朴的手环递给玉止戈,柔声道:“这烛龙环是我师尊探索一处古迹得来的法宝,能挡住真婴境三次攻击,叫我用了一次,如今还剩两次。这是男子惯用的样式,我又有了旁的护身法宝,便送给小师弟你。”

玉止戈若有所思地看着台阶两侧的火红枫树,这枫树生得神异,枝枝如红玉一般晶莹剔透,内蕴奇异的灵气波动,浑然是一个绝妙的整体。

秦非莲本来就端着一张严肃冰冷的脸孔,瞧见淳于芍眼角尚带着三分水色,眼底更添一丝厉色,嘴唇动了动:“既到了此地,为何不进去说话?”

秦非莲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些细碎的金属碎片,虽然残破焦黑,但其上隐隐还有几分灵力遗留的痕迹。

“他追来了,五十、四十还有十丈!”

玉止戈皱了皱眉,答道:“我承了常家老祖的情,合该还这一报。”

她话音还没落,玉止戈便眼眸一厉,口中法诀催动,凭空幻化一只冰蓝巨手砸向罗芳华面门。罗芳华修为虽高,奈何有心算无心,女修最重视容貌不过,本能反应就是后仰躲避。

他抬头看了一眼,险些气了个倒仰,那碧落仙子冷眼看着二人争斗也不劝阻,周身自有一蓬紫光护住她安危,那还是老祖亲手给她炼制的紫绡宝衣,这贱女人!

金掌柜嘿嘿一笑:“周老哥不惦记着你,我可是想得很呢!那些个小姑娘可比不得姑姑这通身的好滋味儿!”

“不用不用。”王氏接过茶碗放到一边的矮桌上,眼咕噜转了几圈,讪笑道,“常老爷,民妇特来是有话跟您说,这个、这个”

常一鸣额上冷汗顿出,跪倒在地瑟瑟抖:“一鸣知错,一鸣知错,我这就去安排一切事宜。”

梁欢目呲欲裂,只觉钻进身体的玉毒厉害地无以复加,片刻便能将自己化作一片血水:“你、你言而无信!”

“小孩,你没看见我吗?”来人显然不怎么喜欢被人无视,连带着语气也不愉起来。

三名弟子都在前二十之中,淳于峥自然是喜不自胜,秦非莲和玉止戈不必说,姜子虚虽仰仗了青剑之威,好歹也算是常挥了,因此也十分难得被关照夸奖了几句。此次最寥落的就数第三峰,白松和白天行父子带头被打了脸,其余弟子仿佛也受到了莫大影响,最后能够挺进第三日的竟只有一人,不光是白天行脸上火辣辣的,连这根稀罕的独苗苗也觉得十分不好受。

淳于峥又嘱咐了他们一番方放人回去,姜子虚牵着玉止戈走在山道上,脚下仙人枫叶踩得咔咔作响,嘴角一直微微扬着,看上去很是高兴的样子。

直到回到院子,他才收敛了一些脸上的喜色,轻声道:“师弟,我从没有像今日这样快活过。”

玉止戈想了想,并不觉得他会因为赢了一个女子或是得到掌门的几句夸奖就喜形于色,然而似乎又没有别的什么可称道的,于是他便抬了抬眼睛,目光安静沉宁地看着姜子虚。

姜子虚伸出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细腻的脸颊,笑道:“师弟不明白吗?一是为了紫凤芝,二则是为了白雪颜。有了这两样,我几乎已经快要实现了我的目标。我等了二十多年,好阿止,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玉止戈不太感兴趣地垂下了眼睛,淡淡道:“嗯,值得高兴。”

“这样好的日子,师弟,我们来喝酒吧!”姜子虚拍了拍手,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好,眼睛明亮地盯着玉止戈,玉止戈揉了揉额角,微微颔,并不愿意扫他的兴。

姜子虚拿来的酒出乎意料的好,仿佛是某种琼浆玉液,既带着浓厚的灵气,口感又格外清爽宜人,一入腹中便让人丹田暖,十分舒服,连玉止戈这样并不贪杯的人也格外喜欢。

这酒一喝便喝到了半夜,初秋的风带着微微的水汽,扑在脸上十分舒服,玉止戈脸颊上泛起两抹少见的红,趴在冰凉的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滚着手上描金的酒盅。

“师弟,你为何不问问我计划了二十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姜子虚似乎也有些醉了,乌黑的眼瞳中漾起些许水意,盯着玉止戈的后脑勺,嘴角的笑显得十分轻柔干净。

玉止戈懒洋洋地眨了眨眼,漫不经心道:“无论你做什么,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姜子虚把他翻过来,额头抵着额头轻声问道:“真的?”

玉止戈半阖着眼睛:“嗯。”

姜子虚便不可遏制地笑出声来,任何人都能察觉出他由心透出来的高兴:“阿止,我今天很高兴,你给我的剑很好,用它做了更好的事我就更高兴。”

玉止戈没有回答,他的气息匀长而柔软,软绵绵的,仿佛洒在人心尖儿最柔软的地方,素来冷漠的面容因为酒意而微微软化,显露出一些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叫人觉得十分可爱。

姜子虚愣了愣,这还是第一次,玉止戈在他的面前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疏离。

他小心地伸出手指拖住玉止戈浓密纤长的睫毛,就那就像一片小小的羽毛,轻盈得叫人几乎感觉不到。姜子虚俯下身吻了吻玉止戈泛着水光的两片嘴唇,温暖的呼吸混合着浅淡的酒香萦绕在他舌尖,青年微微弯着眼睛,轻笑道:”我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