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梧桐车在余靖的驾驭下一路飞进了赤元门巍峨高昂的山头,穿行过一道瀑布,玉止戈几乎为映入眼帘的景色所深深震撼。

他这一犹豫,在淳于芍眼中便看出了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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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婴修士手中浮现一把黑羽大扇,对着下方就是一扫,顿时像有一把巨大的钉耙从苗王山上狠狠犁过,树木纷纷呻yin着倒塌,呈现出一道道锯齿状的深沟,飞禽野兽争相奔走,惊恐万状地躲避着这天降横祸。

常付甩了下马鞭,想到临走前老爷有关常珩的那番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高喝一声驾驶着马车向前驶去,车轱辘在泥泞山路上轧出两道深深的辙子。

罗芳华纵横了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她唯一的女儿因为灵根驳杂的缘故,修为一直卡在道一境前期,如今看上去反倒比她这个为娘的还年长些,只能说这常家老祖拥有的这宗神物实在是太贴合她的心思了,说不得她也要削尖脑袋争上一争。

常一鸣脸色好看了许多,又思量着化解这场无妄之灾,便伸手扶起他:“道友不必如此,在理该是常某道歉才对。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道友今日在这和合仙阁的花销便一应记在我名下吧。”

那周胖子立时眉开眼笑,拱手道:“多谢金老弟,如此,老哥我就却之不恭了哈哈。”

何况修士求长生本就不是容易的事儿,最不能缺乏勇气和决意,玉止戈肃容道:“我答应助你化形,所需何物,代价几何,你说来听听。”

常一心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柄蓝光闪闪的长剑恭敬递上:“老祖用着,方不辱没了长风的灵性。”

他心里是这么想,面上却不露分毫,肃容道:“老祖不必挂怀,如今小人正是为您寻来了这夺舍之躯,有了他,老祖还怕这区区玉毒不成?”

少年挽起裤脚踩进溪水里,一边低低地哼着那几句不成调的老夫采玉歌,一边埋着头全心全意地寻找着什么。

姜子虚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向扁童心道:“不愧是多宝老祖的徒弟。阿止刚刚入门正巧缺少此类法器,我手头那些他大概是用不了的,既如此,我便舔着脸叫他收下了。”

扁童心轻声道:“师兄本不该与我客气。今晚山下将有盛大的庙会,白师兄兰师姐他们都约好了要一道下去,不知姜师兄可有兴趣陪我们去凑凑热闹?”

姜子虚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声音里却带着笑:“那自是应该的,待我安顿好阿止,便去山下与你们会合。”

“你的人缘很好。”又走了一段时间,玉止戈忽然道,“我们走了一路,遇见五个修士,其中有三个都与你打了招呼。”

姜子虚看了看他,轻笑道:“我是掌门的记名弟子,身份虚高,如大师兄那样的自然看我不上,但门派中,毕竟是中下层的修士较多些。”

玉止戈点了点头,对他的话也只是信了三成。就像之前那个扁童心,单系冰灵根,容貌也上乘,在这赤元门内,必然也属于天之骄女一类,她对姜子虚却不仅仅是和善亲近,甚至还抱有爱慕之意,可见这个所谓的掌门记名弟子,只怕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姜子虚的能耐远比玉止戈想象的还要大,他并非看不出自己这个便宜师弟的想法,只是他心里还有些其他的打算,这会儿也并不急着和他辩解,仍是一路走一路说,二人相安无事地来到了一座飞檐琳琅的八角阁楼之前。

那阁楼之前有一张简陋的木桌,木桌上趴伏着一个头花白的修士,他正埋头疾书,神情认真端正,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书写更重要的事情。

“靳师兄,这位就是师傅新收的关门弟子玉止戈,劳请为他制作身份玉牌。”

姜子虚牵着玉止戈停在这张简陋的木桌之前,恭恭敬敬地行礼、恭恭敬敬地说话,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修士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老态龙钟的脸孔,修士里若非喜好罕有这样年纪的修者,一般修为到达丹心境便有驻颜的本事,像这人一般的,只怕是到了天人五衰、寿元将近的时候。

那老修士取下架在眼前的单片水晶擦了擦,皱巴巴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抖动着:“师傅又收徒弟了?”

姜子虚应道:“是,阿止是天生冰灵根,很得师傅的心意。”

那老修士长叹了口气,有些浑浊的眼睛仔细将玉止戈打量了一遍,感慨地摇摇头:“好、好,果然是好资质,定不辜负师傅一身好本事。叫玉止戈是吧,止戈为武,侠之大义,好名字啊,好名字啊!”

老修士摸索着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倒出一块火红的玉牌,用长长的指甲在上面刻出“玉止戈”三个古朴的小字,他的字写得非常好,若是拿到凡间,恐怕是真正的一字千金,只是放在赤元门中,却只能拿来给人刻刻名字,罕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自大师兄之后,也就小姜你还会来看看我这把将要入土的老骨头。这赤元门中,只怕已没有几个人记得我靳魏的存在了。”老修士轻叹一声,从身后的架子上摘下一枚玉简,连同玉牌一起塞到了玉止戈手里,“你是师傅的关门弟子,一应法诀丹药自有师傅为你准备。这是赤元门的地图,其上有详尽注解,想来小姜也会给你解释,你保管好便是。”

玉止戈行了一礼,学着姜子虚道:“多谢靳师兄。”

老修士又叹了口气,昏黄的眼中有一丝难明的痛楚和寂寥,这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都仿佛被一种苍凉的暮色笼罩,伛偻身形似一盏将要燃尽的油灯,摆了摆手,又埋头下去写字了。

“他写的,都是‘悔’。”

姜子虚轻叹道:“靳师兄曾经是这赤元城中一户富商之子,他的灵根不太好,大约是同我差不多。他曾参加过两次赤元门选拔人才的比试,却都因为资质问题被刷了下去,靳师兄是个一心向道的人,他在赤元门山门外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三日才引起掌门注意,收做弟子。只是数十年过去,他的修为一直停在道一境中期未有寸进,掌门将他打来此看守书楼、管理门内弟子的琐事听说十几年前他凡间的妻女都过世了,靳师兄,心里只怕是很苦的”

玉止戈又回头看了一眼,仿佛透过遥远的距离再次看清了那个伏案书写的苍老身影。

他后悔的,或许不仅仅是辜负了掌门的教导,更有当年抛妻弃女来追寻这一条水月镜花般的长生之路。暮年回时,他的手中什么都抓不住,只能带着一腔怅惘与孤独守在这偏僻角落,用仅剩的生命来缅怀他枯乏而寥落的过去。

“世间红尘百年,胜得如梦长生。”玉止戈突然叹了口气。

姜子虚看了他一眼,跟着喃喃念了一遍,忽然心有所感,丹田中一道青气喷涌,桎梏许久的修为竟是蓦然有了些许松动之意。喜欢言情姜子虚睁开眼,愕然看向玉止戈,那少年神情仍稍显清淡寡情,却是叫他越看越,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轻笑道:”好阿止,你就是我的小福星。或,,"玉止戈板着一张脸,深刻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出门忘了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