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容咂咂嘴,被那高人指点一下竟就有这般技术得以伺候萧珏起居了。看來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嘿嘿,原來不是我的问題,分明是那老头技术不过关嘛。”

萧珏直接坐下,吟香已经布上碗筷,顺便退下再去添点小菜。“听说采薇來过了?”

萧采薇冷哼一声,瞅了瞅道:“吟香呢?怎么沒见到。”她转转眼珠,“莫不是也叫去照顾那个‘故人’了?”

萧珏皱皱眉,突然说道:“采薇再两年便到了适婚年龄,可她如今性子太顽劣了。”

黄全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君上吩咐他前來找寻她就是想见她一见,结果她竟要走。他尴尬的笑了笑,”姑娘,您看……您又何必为难我呢?”

朝云微微笑了笑,她又怎能忘记。那年大雪天,冰冷异常,路上行人匆匆,面色冷漠。她才不过十一岁的年纪。因为父亲触犯先皇被斩于菜市场,而一家大小,男的充当官奴,女的充当官妓。她因着年岁小,被奶娘用自己的孩子给替代了。那天天空阴沉得吓人,她一个人站于雪地中,不知身在何方。

韩止境说不清此刻心中的情绪,只想冲出人群将那人带走。她竟还活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许久!她竟这样胆大!女扮男装之罪,即便君上再如何容让她,也岂可对抗得了悠悠众口!她为何回來?她离开了不是更好么?她不是渴望自由,渴望畅快么,何苦又这般辗转回到这泥垢中心,斡旋战场之中!

司马祁噙着笑看着对面面色不变的韩止境,目光只在这二人间逡巡,笑得愈意味不明。

沒人能预料得到百姓对于这样一名闪耀的政治新星的陨落表现出的极大的愤怒,那如潮的骂声至今为灭,那替死去沈从容叫屈的百姓如今仍在。萧傲不得不低头,他不得不开始审视自己崇尚的政权强势,最终只得认输。

“孤雁轻滑天际,流云漫天离索游,听微风,耳畔响,叹流水兮落花伤,谁在烟云处琴声长……”

沈从容笑了笑,说道:“王爷不必言谢。世上的事情本就是千头万绪,理不出因果的。”她看着他,淡然的笑了笑。若曾经不是他的出现,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可以做的这般好。曾经少年如同明灯指引着自己朝越來越好的方向展只为与之并肩而立,而此刻,恰好,不过只是圆己心愿。

韩止境缓缓出列,一袭墨色官服穿得庄重肃然,令人生畏。“臣,叩谢皇恩。”

韩止境抬头瞥她一眼,径直坐在了正位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进宫时便已有人告知于我了,何况若今日你不进宫我也是要出去找你的。”他看了看她,笑道:“从容,我要离开京城了。”

“……”沈从容好半天才转过脑袋看向司马祁却见那人似笑非笑双手环胸的看着自己,“睿王爷,何时也给在下介绍介绍,这庸脂俗粉瞧多了,嘿嘿,口味也腻了些。”

从容,若,若你醒来,可,可还会这般待我?

他身子孱弱,性命也不知何时终结……

沈从容看着萧煜转身离开的背影,缓缓也勾唇笑了。是呵,自己为他创下了这大好局面,岂有不去见识的道理?

韩止境依旧不冷不热,“止境只为大魏朝纲作想。即便先帝开创这万里山河却也敌不过老氏族的咄咄相逼,许多举措也是无奈之举。”他隐下了后半句,更何况君上后继无人,皇权外露,这番又如何能保得住她的安危?

烈亲王萧傲的脸色愈难看,明光殿上他的慷慨激昂却越来越少,沈从容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却也如一枚鱼骨生生的扎在了某些人的喉咙中,让人愤愤不平。她只做不知,如今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与之抗衡,能忍便忍上一忍,待得萧煜回京之时才是反扑的最好机会。

萧珏觉得心中如被母亲的手抚摸过一般熨帖,这样的感觉在那个冰雪的深山小木房里也曾在一个小女孩的手上感觉到。“我不累。”

沈从容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朝他火的感觉,她不是气他莫名其妙的指婚,也不是气他无缘无故的将他自己置于危险边缘。她说不清,似乎,似乎只是生气他这样的云淡风轻,这样的对外事无关紧要的感觉。

沈从容有些不耐烦听他这样的挑拨离间,只是心中迅分析这事到底是韩潭的推波助澜还是萧煜背后的晓之以理。毕竟,对于萧煜如今最缺的便是政治联姻。若非韩潭有今日此举,待得萧煜不日归来时,她也是准备向陛下提的。只是这事被这样猝不及防的告知,沈从容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沈从容也笑道:“好啊,娶就娶,到时候洞房花烛夜还需要小侯爷来劳动劳动,才不枉费天之骄女的一片芳心呵。”

沈从容瞧着吟香的嘴一开一合,双眼跟着她的手走马观花的将那些人瞧了一遍后,终于吞了吞口水,问道:“还有么?”

萧傲沉着脸回头看他,冷笑道:“沈大人可真是忠心为国啊,几次三番如此偏帮六郡王,真是让人好生费解。”

如入魔障般,韩止境情不自禁的继续将手朝那女子的面庞靠近,那光洁干净的面庞不似寻常女子般涂脂抹粉保养得当,几年的风霜雨露却也只是在这张看着娇弱的脸庞上镌刻出经历的沉淀,时光的累积。

萧珏看了看,微微点头,“从容你先回去换件衣服吧。”

沈从容眼角抽搐,猜出她很正常的好吧,至于眼前这位,她微微思索会又行礼道:“臣参见翌阳郡主。”翌阳郡主,肃王独女,素有大魏第一美人之称。沈从容暗自回味她的模样,果然能担当得上。

“你还好么?”沈从容咧咧嘴还是开口问道。

她竟情愿至此。沈从容有些吓了一跳,一抬头,一只骨节分明,手指颀长的手赫然在自己面前。她吓得退后一步,缓缓看清那人神色中一抹淡淡的担忧。

吟香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沈从容是深谙其道。

不知何时,阁楼顶部缓缓打开,一阵清透的风如同来自九重天般直灌下来,白纱如浪潮般纷纷往外涌。沈从容诧异的抬头,还来不及放下玉箸便惊叹道:“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