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着僵硬的颈子透过雨雾向身後看去,叶子衿和慕容千凤沿着小径缓缓初现,两人手搭在宫女臂上,站在巨大的竹骨雨伞下,尽职尽责的演着一场天衣无缝的戏。

雨下得很大,白箭般厉刷刷冲射而下,偏斜的将琉璃瓦檐的沉重铜凤鸟铜铃吹得瓮响。

“现在,就动手吧。”慕容千凤对叶子衿开口,随後就不再出声。

一根粗壮性器飞速抽查撞击,将她的胯间撞出一片红肿湿润。

“这是大大的好方子啊!”罗大夫抚须赞叹,“滋阴强身,回春美颜,用料和配方十分讲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莺儿的眸中开着恶毒的花,轻轻展开血红的衣袖,端然站立。

头一个感到些许不快的是白竹,而她不快的来源正是香梨馆里一丛一丛清雅初绽的兰花。

可偏偏,宋依颜无法解释。

而今日,叶兆仑将这些人,这些证据赤裸裸的呈上了来!

他说,我家娘子?

“────娘娘!”凄厉声响传来,嘉宁裹在被子里被推出了火墙大门,滚落在灼烫的青石台阶上!

“……”

对於後妃来说,能够伴驾於帝王身侧、红袖添香,定是求也求不来的荣宠罢?

“这就行了,”绘筝冷冷一笑,“最近,你再多整治整治那个画兰,最好让衣妃越同情他越好。等待时机成熟,叶容华自然会安排机会告他们一个往来亲密,秽乱後宫的罪过。”

至於其他的选侍、小仪和小媛都极少受到皇宠,得了一个名分就被晾在皇宫一角。

宋依颜连忙将准备好的财物礼品分发给前来颁旨的各位宫人,人人脸上喜笑颜开。

石成呆了一秒之後扑过去,接住从苏倾容五指间滑落的铜粉,颤声问,“丞相大人,你疯了?你要做什麽?”

“爹爹,”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虚弱的苍白,心如死灰,“爹爹……我不认识你说的鱼妖。”

於是第二天月上梢头,但是天色还没有暗下去的时候,囡囡来到湖边的,看到的就是漫天的紫色芦花。

娘亲,什麽苦什麽难都是自己咽,她和曾说过什麽呢,和曾说过什麽呢?

“你去吧。”她单薄的身体立於阶下,这时战火连天,风逆着吹,一刀一刀刮着身体。

如此便是命绝於此了罢。

江采衣起身,拿着筷子起身走至桌前,然後又低头跪了下去,触目间是他衣袍的下摆。

他穿着常服,不同於正冠袍服的艳丽,仅仅是在衣袍一角绘着婉转苍劲的花影暗纹,衣是素色,花是素色,只有发泽乌黑优雅,顺着他坐下的动作而轻轻搭了几络在椅上。

沉络抽走她手里的筷子,定定放在桌上,“吃饭。”

江采衣粉唇蠕喏,声音比蚊蚋还低,“皇上……”

他眉角一挑,“先起来,吃饭。”

她有点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等在长辈面前,直到皇帝轻笑一声,亲手盛了一碗鲜笋碧丝汤放到她跟前,江采衣才忙不迭的低头拿着勺子去舀,可是半途才反应过来,怎麽能让陛下给自己盛饭?手里的勺子就砰地一声掉在了桌上。

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沉络扶着额头差点就笑出声来,殷红的指尖插入耳侧柔顺的黑发,三分无奈,三分怜爱的看着手边慌乱的少女。

“罢了,不说清楚,你怕是食不下咽,朕也没法好好吃饭。”沉络淡淡的说,於是江采衣赶紧从椅子上挪下地,规规矩矩的重新跪在皇帝身前。

“跪的近一点。”他吩咐。

江采衣讷讷,挪动双膝,一直到她的鼻尖都碰到他的膝盖了,才堪堪停下。

沉络垂眸看着她,漆黑发线间缀着几枚珍珠银钉,一弯清瓷色泽的耳朵透出鬓发,小小的柔软的仿佛风下低垂的芙蓉花苞一样柔嫩。

沉络微微顿了顿,才放柔声音她,“知道你错在哪里了麽?”

“臣妾大意被人陷害,给皇上添了许多麻烦,害的众位大人逼皇上……”眼眶热辣辣的,她几乎要说不下去,脑中就回忆起方才有人报来的消息────皇上赦免了那几个贪渎的死囚,还封了慕容云烈先锋将军!

指甲缩成拳头,刺进掌心的肉里。

已经送出去的军权要如何收回?

已经赦免的死囚该如何重新收监?

他的霸业,他的天下,居然因为她这麽一点事而将费如此周折!

发生事情不怪你,但事情发生之後呢?你就这麽乖乖的被慕容千凤和叶子衿逼在雍合殿?朕平时是怎麽教你的?”

“臣妾知道,臣妾知道……”江采衣嘴唇动了动,长跪倒地,连眼皮都不敢抬,“嘉甯已经带来陛下的剑,臣妾应该立刻奉杀所有人……”低低的声音含在嘴里,低低一字一句艰涩吐出,她缓缓闭上睫毛,背脊都在轻轻颤动。

“说得对。但你做了什麽?”

她做了什麽?

她哪里有脸回答?

嘉宁飞速取来了剑,她却眼睁睁看着一动不动,任凭消息扩散出宫,给足了慕容尚河和叶兆仑他们时间,一直等到尘埃落地,她都没有动过那柄剑一根指头。

江采衣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盯着帝王膝上的暗纹花影,将脑袋深深埋进浓重的阴影里。

“你有天子剑,六宫皆知,为什麽叶子衿还敢犯险招惹你?采衣,你最大的问题,就是让叶子衿看透了你不会要她的命!被人看透了就一定会被人操纵,叶子衿也在赌博,这一场赌局,她赢了。”

“……”江采衣双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把涌到口边的话吞了下去。道理她懂得,没错,没错,那时候,她只要多一点胆识、多一点狠心,分明就可以把这场惊涛骇浪的事情举重若轻的压下去,就不会搞到皇上几乎和慕容家撕破脸谈交易的程度,可是,可是……

“朕把你揽在身边,是想让你坐哪个位子,你不会不知道!拿着天子剑还镇不住六宫,以後谁能服你?就算朕把你硬拉上後位,你也要能自己坐稳!”

“陛下……”

“懂麽?!”他把筷子重重放在桌上,语调中骤然狠厉。

江采衣肩头狠狠震了一震,神色哀凉。

这里面种种利害关系她当然明白。

他一声声训诫并不严厉,听不出喜怒,甚至不是指责,可是她还是想哭,在这个人的面前,永远那麽那麽软弱呵。

“……懂。”时间抽丝剥茧一样一丝一丝的剥落,许久,小小的涩哑声音才传来,不用力分辨就几乎无法听清。

沉络淡淡扯动红唇,看着身前跪坐着的姑娘缩的更小,几乎将自己要将自己埋进眼前的地缝中去,好像一只北风中瑟缩抖颤的小雏鸟。

然後,他听到了她比方才更细弱十倍的声音。

“臣妾懂得,可是臣妾……做不到。”

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