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阿瑶摇头,顿了下却道,“多谢秦爷舍命相救。”

那是阿芙,她微弯着唇角,一双圆圆的大眼中有晶亮的笑意闪动,眸光在那几具血淋淋的尸首上一转,便望回了唐庭脸上,略带了丝遗憾道:“可惜那姓秦的来得快了点……”

囚车辘辘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引来诸多行人的目光。

唐庭哈哈大笑,道:“十二姐,瞧这马儿多有灵性,知道你要撇下我独个儿走,就是不肯让你如愿。”

“得先弄两匹马,先去马厩。”叶如诲道。

一切皆在相爷预料之内,唐连折服于他的神机妙算,但想到十二姐,便怎样也高兴不起来,一颗心悬在半空,总落不到实处。他将字条折回原状,等着唐初楼示下,唐初楼却许久都不出声,眼望山水苍茫之处,神色间竟有几分难得一见的恍惚。唐连不敢贸然求示,只在后静等他发话。

闻听小药僮还活着,阿瑶也自松了口气,含笑对林先生道:“多谢先生。”

“你干什么?”阿瑶被他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蓦地睁开眼怒目瞪他。

唐连端了只盛碗装碟的黑漆托盘进来,招呼她一道吃早饭。

唐初楼冷冷看她半晌,道:“阿瑶,你还没资格同我置气。”

蠢不可及。

铃铃铃——铃铃铃——

二人你来我往地客气好一会,十二娘在旁沉默不语,只朝林先生投去感激的目光,她已不在乎秦放歌说什么,但林先生能袖手旁观却并没有置之不理,还是出言为她解围,便不能不令她动容。

“我知姑娘是好人,叶三爷虽脾气暴烈,却也不是凶恶之人,只怕这其间是有什么误会吧?”

林大夫诧异地看看十二娘,又看看叶如诲,忍不住开口道:“三爷,这位姑娘腿脚不方便,叫小僮去便是。”

“没什么不放心的,十三弟……”十二娘反手握住唐连的手,“你总不能为我开罪相爷……”

十二娘凝目看那条船渐渐驶远,忽扬声道:“那请秦爷记得,我欠你的两条命至此已全部还给你,从此后我再不欠你。”

阿芙闻言,乌黑的瞳子微微暗了暗,一转眼便又笑颜如花,咯咯笑着:“十二姐你可真会说话,不过相爷还真这么说过,他说除了我再不会想着别人。”

十二娘不语,沉默片刻,伸手过去扭了扭靠左边的那只床脚,也不知摁动什么机关,竟在床下现出一条暗道来。

秦放歌厌恶地抬脚在她身上踢了踢,道:“起来!”

没跑两步便被随后跟来的秦放歌反扭住两臂,只一按,她整个人便又趴在了尘土里。

“若论起狠心,又有谁比得过十四弟?难道不是你差点害我被戳成筛子?难道不是你害我几乎被人淫辱?”阿瑶咬着银牙,一字字道。

唐庭哑然,半晌道:“我道你不会记仇……原来你都记着。”

阿瑶只冷冷看着他,道:“转过身去!”

“干什么?”见阿瑶往前送剑,唐庭登时闭了嘴乖乖听命,方转过身便觉背心一麻,丹田中真气仿如被抽空了一般,竟是被她封住了任督二脉。

“十二姐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只不过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阿瑶冷冷道,抬腿在唐庭膝弯里便是一脚,把他踹跪在地。

“你……”唐庭跪在地上,背心又被阿瑶的剑抵着,自是不敢动分毫,只得软下口气,“十二姐,有话好说……”

“你闭嘴!”

这人最擅长便是软磨硬泡,就不能让他多说一个字,阿瑶果断喝止他,踢踢他后腰:“起来!”

唐庭好半晌才爬起身,苦笑道:“我都这样了,十二姐又何必拿剑指着我,有什么吩咐便是,唐庭必定惟命是从。”

阿瑶却是置若罔闻,剑尖移至他后颈,道:“往前走!”

唐庭只得听命有气无力往前,直走到后窗前方止住脚步,道:“十二姐,再走就要撞墙了。”

阿瑶不做声,半侧着身走至窗前,伸手将窗格推开,道:“跳出去!”

唐庭看看大开的窗,又看看她,一时摸不准她是什么心思,但看到黑暗里寒光闪闪的剑锋,还是得听命行事。只是他如今被封了真气,虽还行动自如,却是浑身发软,一点气力都提不起来,别说是跳,就是爬过去都成问题,按着窗台边试着跳了两下,却连抬脚都费力,只好哀哀求告:“十二姐,我跳不过去。”

阿瑶哼了声,抓住他背心往上一提,拎着纵出窗外。

一出得窗外,阿瑶便丢手将唐庭扔下,逼着他通过房后竹林,一直走到外墙跟前,拎起他后领越墙而出。

离着庄子二三里外有一处水塘,阿瑶在水塘边上停下,又一脚将唐庭踹倒在地,向他伸手:“拿来!”

“什么?”唐庭茫然看她,月色正好,往她身上披了一层淡银,清丽容色竟有圣洁光辉。

“你平日带着的那些东西。”

“我平日带着的东西很多,不知十二姐说的是哪件?”

阿瑶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上前伸手便往唐庭怀中摸。

唐庭身上无力,便由她行事,她的手指隔着里衣触到他胸膛,他便有些心神浮荡,笑道:“原来十二姐喜欢这样,早知道我就……”话未说完,脸上被狠狠挨了一巴掌,他又痛又是无趣,讪讪地住了口。

他怀里藏得东西却是多,外衣里子上一排扣带,系的全是寸把长的柳叶飞刀,腰里塞了一卷牛筋绳,又有个锦袋里装了不少说不出名头的玩意,几个圆圆的球混在其中,却与那日他堵住她嘴的口球一般模样。

阿瑶将牛筋绳拽出,又取了一只口球。见她拿了这两样东西,唐庭登时明白过来,正待说话,便被她一把掀趴在地,两臂被她反剪过去,用牛筋绳捆了个结实。

“十二姐,流马城那件事我也不想的,都是相爷吩咐,我也是身不由己……”

唐庭心里大急,她这是要报那日之仇,难怪跟他说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奈何已受她所制,挣扎也是徒劳。

“相爷吩咐……”阿瑶扬起唇角嘲讽地一笑,“也是,你我都身不由己,却也怪不得你,只是我心里……总也咽不下这口气,却要烦劳十四弟包容一二了。”

一头说一头从唐庭腰后拽下个木埙,略一忖思,道:“原来昨晚与叶如诲交手的那人是你。”

唐庭干干咳了声,道:“十二姐,你待我这样就不怕相爷惩戒。”

阿瑶道:“我杀了你一了百了,又有谁知道?”

“你……十二姐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是这般狠心的人……何况相爷耳目遍布天下,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十二姐,你仔细考量下,不看僧面看佛面,便看在十三哥面上……”

阿瑶再听不下去,拿过口球便塞到了他口中,如此才算清静。

唐庭还只是呜呜地叫,被阿瑶拎着丢到水塘边的烂泥里,他俯身向下,整张脸完全埋在泥里,差点没憋死过去,正在这时,阿瑶却把他一脚踹翻了过来,他这才缓过一口气。

阿瑶蹙眉看看他被泥糊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将他又往水塘中间推了推,道:“十四弟,是生是死全看你的造化,秦放歌那边我还得回去周旋,便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