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人突然觉得,原因是衰老本身呢?可是老是自然规律啊,它是现存的事实与真理,它又怎么会错呢?

陈墨开始还想,这是差不多把电影搬过来照着抄了一遍吧。只不过影视作品雾化效果太强,遮不住现实的斑驳血迹。

陈墨慌里慌张地合了眼,不自然地眨了下,像是骤然的闪躲,又像是怕那抹目光飞了走了,不是落在自己这里的,所以着急忙慌闭了眼锁起来。

奶奶生病的消息,一直被奶奶隐瞒着,要不是上次自己在家里找东西偶然翻到了检查的单子,她还不知道奶奶居然生病了。

“找到他们,解决掉。”

这一次,他就遇见你了。

“您跟他有仇吗?怎么着,还怕看见他?”陈墨心里的线乱得都快缠断了,面上看起来却门清儿似的,通俗点叫大尾巴狼似的问道。

他有记忆的那段时间里,从来没有过因为自己跟别人有一点点的不同而敏感为难过,别的小孩有的,他全有,别的小孩没有的,他还是有,老头把他保护得很好。

它恨,它平日里为何不勤勉些,再勤勉些!这样也不至于能被顾灵宣轻松困住,连个人形都化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一步一步逼成如今的模样。

他竟安放了一处太平盛世。

“说来也奇怪,我呀就看着他一回,往后就再没看见他了,星儿之前也打电话来专门问了问,我还打听了打听,除了那天,还真没怎么有人见过他,恐怕是不大好找。”

顾灵宣扭过头,异常“专注”地看窗外蹭蹭飞过去的一行树,那一棵棵挺直的绿意因着车子的移动在眼前连成了一片,哗哗地往后退去,风卷了浓浓的麦香一片裹进鼻腔,仿佛有清神醒脑的功能一样,顾灵宣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的。

顾灵宣本想伸手拍拍陈墨的头,后来自己起来一遭实在是太疼了,就只伸手懒洋洋地触了触陈墨的手。

并不像所有的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门口的长椅上总是坐满了等候的家人,焦灼、坐立不安,手肘只能无助地依附膝盖上的方寸作为一个支撑点,仿佛那一处关节是全身力量的开关。一旦脱力,整具骨架和皮肉都会支离破碎,就在门口亮起的红灯由亮至暗的那一刻。

顾灵宣淡淡地瞥了一眼毒辣的日头,又转头若有若无地扫了眼墙上还在滴答滴答走字儿的“罗盘”,看短的那根针已经过10了,没“说话”。

可顾皇子是个哑巴,对他酸唧唧的话想听不见的时候就再成为聋子,憋得陈墨够呛。

晕花了她特地为了见他捡了一周的瓶子换的一些并不好的化妆品,滑稽得像个小丑。

至于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管它呢?那声音并不像人类,但也并非兽类,她甚至形容不清那声音的感觉,就像是,她本身脑海中回荡的声音,就像是从来没真正临世一样!

就像你无意之间说出来的一句话,可能正好经过空气的发酵变成了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别人的心口,可隔着一层皮肉,血淋淋地没流到你头上来,你怎么会知道呢?既然不知道,当然有恃无恐。

“哦,我啊,我回来拿这个,”陈墨举了举手里蒋亮的日记,“结果不小心碰着了你的瓶子,杀千刀的就给我砸晕了。”

她好不容易在别人的称赞下“顺风顺水”地长成了父母期待的样子,可为什么蒋亮又来横插一脚,非要把她提起来再狠狠往脚下一踩,毫不怜惜地让自己成为他的跳板。

自打陈墨见了吴小龙的“绝技”,以后再也没喊他一起做过“问卷调查”。

“我脑子不太好你们都知道吧,蒋亮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他对我很好,”宋小琴流露出了怀春少女的情怀,可见她当时的确十分当真,“……后来,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只是为了前途。”

那女人的眉眼弯弯,眼尾部分线条下压,可浅淡的一层褶皱却恰到好处地上扬了些,眉目流转间山川失色。

顾灵宣捏了捏肉球不容易分辨出的耳朵,才抬脚走了出去。

陈墨看着顾灵宣在360度无死角拍谁谁丑的监控中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暗自叹了一口气:熙熙攘攘,皆为色往……

“嗯?”白宁宁抬起脸来,有些疑惑地看着陈墨,不像是真的不知道在哪找到的,而是对孩子居然能找到这个事实存疑。陈墨总觉得她下一句脱口而出就是:孩子找到了?

陈墨看冯萌萌从侯岑那里出来脸色有些沉重,轻拍了拍冯萌萌的肩膀:“没事,回吧,这两天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虽然接触没几天,可陈墨相信顾灵宣绝对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巴不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灰不落在他头顶上,他是不会管你在哪放炮的。

“陈警官……要是,要是小琴真的犯了罪,要让她好好悔过,受到该有的惩罚,给……”宋老的尚且清明的眼睛里突然有些模糊,“蒋亮和他父母一个交代吧。”

顾灵宣老实了一会,陈墨以为自己的真情实感打动他了,就看见顾灵宣把手里的纸上多了“知足常楽”四个字。

“哎,好嘞,师傅辛苦了。”陈墨剜了顾灵宣一眼,像是要生生剜下块肉来,“猫粮也有了,你的饭也来了,你能把你手里那玩意儿给我了吗?”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陈墨多年相信科学的世界观,崩塌了。

与此同时,那位身上挂着花衬衫的家族继承人也飞速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冲向了那抖得跟筛糠似的女孩指着的方向。

“不知道啊,宋小琴也没说清楚,就发了个短信过来,也没解释,看那意思像是警方要是不出面解决,她就来不了。”

倒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不对,这房子里……

“阿姨,您怎么来了,您这个身体状况,怎么能从医院里出来呢?”陈墨来的时候,小吴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周阿姨,温热的水汽雾化得刚好,氤氲在周阿姨与众人视野之间,像是不自觉间筑起了一道雾制的分割线,曲折蜿蜒着上升的形状,像是可以吞噬人的,具像化的表现。

“小伙子,你跟上次那个小伙子去我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们让郑村长瞒着我,我心里很是感谢你,可是你瞒不住我的……星儿她有什么事,一般都会提前打电话,回趟家都会提前好几天就跟家里说,让我在家等着,后来我问了郑村长,村长告诉我说,你们呢,是警察,想来了解一下情况。”

周阿姨的话很慢,慢到凝住的些许淡雾全都消散开来,露出周阿姨涤净的双眼,参破了善意的或其他形式的各类谎言。

陈墨知道,从他们登门,周阿姨也许就知道了。

“星儿她是不会做什么坏事的,这孩子打小胆儿就小,看到玻璃外边趴只壁虎她就整夜睡不着觉,什么虫子她都怕,她不会做违反法律的事情的警察同志。”周阿姨抓住陈墨的手,有些激动地说。

周阿姨白发人送黑发人,长久以来难免把一部分寄托在儿子身上的感情,转化到儿子的女儿身上,密密麻麻的疼惜加怜悯,日复一日累加成的感情,正常程度已经无法衡量,超出所能测度的一切范围。郑星虽然拥有些许不幸,却应当又是无比幸运的。

“阿姨您别怕,郑星不是我们的嫌疑人,我们找您只是了解一些基本情况。”陈墨说。

“可这次老大他们家和郑星进了医院,跟……跟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有什么关系。”周阿姨不想提起以往的那些伤痛,几乎有些哽咽。“那些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星儿才一岁,她能知道些什么。老大他们家这时候还躺在医院里呢,警察同志求你救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