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那时不太懂,只当这男孩心理影响,本身就是一种畸形的病态,没能理清这世上的法则,本容不下他自认光明正大炽热纯真的感情。阳光下必有阴影,大道无形,生育天地,万物皆有阴阳相照,成对成双的哪里有个一样的呢?

大概意思就是说往上数几代,小木头开天辟地的那帮神话里的祖先们,都得齐齐气得从山川蕴秀里活过来,捏着千奇百怪的须鞭打小木头一把。

郑星不难想象,因为疼痛,奶奶出门必定是扶着墙慢慢挪动位置,可家里墙边上鲜有人走动,地上挨着墙的红砖布有青苔……青苔湿滑斑驳,脚下受力不匀的话很容易摔倒。

陈墨把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归结为他是一个看脸的人……萌萌第一次看到顾灵宣之后就偷偷拽了拽陈墨的衣服,面对尸体时表情都不咋变化的萌姐,面带桃花地喊出了一句awsl!

一来是适应现代世界的规则,二来陈墨的身体经不住长久地活着,无萱草还有给他蓄积养分的功效。不过这么多回过去,无萱草的功效淡了,这不是说陈墨的“体质”不好了,而是他恢复得越来越好了,之前几乎枯竭的精气也补回来了□□分……无萱草眼看就要不好使。

“花长得不错啊,新买的吧都,也不用费心思,你看看下边这些不都是以前的那些兄弟姐妹吗,早晚都得和它们一道零落那个春夏秋冬风碾作泥。”陈墨边跑着躲,也不耽误嘴上的功夫,掉珠子似的啪嗒啪嗒没个消停,使了□□分的功力开光,剩下一两分怕前人实在听不了自己的词被这么糟践,亲自蹦出来收拾他。

“成啊,不过我得跟老头儿商量商量,不过你把我叫过来不是讨论案子吗?想说什么?”陈墨直接了当。

殿下!

“唉,要是二十年前……”周奶奶低低地开始说,像是徒步跨越了二十年,才艰难地走到黑暗中,慢慢揭开尘封的坛子,从中取出来带着血腥气和半辈子眼泪的记忆,嗓子卡了掀动起来的尘土,半坠着复现提不动的往事,“二十年前能碰上跟你们一样想的警察和……不就好了吗。也不至于我那小儿子连死都没死明白。”

可他思来想去,自己来时一穷二白,除了那只猫身上还有二两肉以外,什么也没有,他学了个词形容人穷大概是兜比脸干净,他当时连兜都没有……

窗外的景色不错,路上是两排整整齐齐的杨树,嵌在两条不太深甚至都称不上河的沟岸作围,隔一段便会被农家通行的窄路隔断,路直直地朝前延伸,两侧的路在视线里越收越窄,却又在逐渐接近时慢慢撕开。两条沟壑再往里便是一整片绵延的麦田,快六月的麦子沉沉地打着穗儿坠在并不粗的茎上,把淬着浓绿的茎累得够呛。

那串珠子,与他梦中所见居然一模一样,究竟这是黄粱一梦,还是梦里的他痴心妄想?

“同居”了这么久,陈墨没少想挑顾灵宣的刺儿,一开始是想找个理由让老头子把人给整回去,打哪儿来送哪儿去,他一个黄金单身汉住的好好的,非得塞个人还外带个黑猫算怎么回事儿。后来……后来犯贱似的,居然习惯了,有事没事就招他一下挠他一下,看见他爪子就有些发痒。

倒不是说人少,反而这里人类摩肩接踵,一排一排地像等待南飞的雁一样码得整整齐齐。

顾灵宣:“……”

气人的就是,老头子只关心顾灵宣这个“新儿子”吃喝是否习惯,身体是否康健,对他这个“捡来的儿子”不管不问。

她本来也犹豫过,她甚至以为蒋亮待她哪怕有一分情意就够了,可听听蒋亮这个伪君子说的什么,当他在她面前提起郭伟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没有什么能救赎蒋亮了,也没有什么能救赎她自己了。

我可以帮你……你过来……

陈墨先是不急不躁地说完,让一个一个字在格外冷清空旷的房间里砸了侯岑一脸。然后才反应过来,怪不得……那大胖猫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猫,居然还能把这样的信息传给顾灵宣,真是……成精了。

顾灵宣仔细端详了一番陈墨,没觉得自己与他是旧识,难道千万年前,还真有这么大一条漏网之鱼躲过了他母亲撒下的天罗地网。

宋忠国显然对他半路改道突然撂挑子不干的乖巧女儿有些不适应,呜咽着说了好几个你你你都没成功续上你到底什么玩意儿,耳边只听见宋小琴说划破蒋亮皮肤的声音噗呲,蒋亮的血哗啦哗啦地流……宋忠国受不了她女儿描述这惟妙惟肖的杀人现场,捂着耳朵几乎直不起身来,拽着神情呆滞的老伴近乎逃了出去。

吴小龙出个外勤打架斗殴搬尸体都算不上“特长”,可唯独跟人打交道,想知道的基本都能知道了八九不离十,有一回处理一个纠纷走访的时候,陈墨看到那大妈亲切地拉着吴小龙的手说“小伙子你什么时候再来跟大妈唠唠嗑。”

她虽然不是那种长得特别招人的相貌,但是却是男生最喜欢的那种姑娘,清清秀秀的模样,温柔妥帖还有些书卷气,尤其适合做贤妻良母。

陈墨简洁地把内容重述了一遍,顾灵宣以为他说完了,陈墨又呢喃了一句:“可是这些……是怎么知道的。”

很奇怪。

陈墨不知道的是,姓顾的在他家里没有一丝一毫见外的想法,他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拿一块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布料应该不必再跟陈墨赘述了,反正陈墨家里装潢十分气派,虽说小了点,可住起来体验感竟然也还不错,也就委委屈屈住下了。

陈墨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孩子溺死的河在一块居民区附近,并不是个荒芜的地方,反而十分不符合抛尸杀人的特征。

可能真是队长的意思吧。

这几天查宋小琴和侯岑的时候,也顺带着把这个人查了个底儿掉,干净得吓人,真就是凭空冒到自己家浴缸里的。

陈墨自己没办法评价二老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因为儿时的亏欠,所以帮扶了一下未来的女婿,这件事纵然是不对,他也没办法站在高处对二老进行指摘。

顾灵宣默认:好。

一天的事儿都没什么头绪,还没等自己看就丢了一个证物,那两个女人也是软硬不吃,一个比一个演技好,要是国产小花们能有这个演技,早就被捧上八个神坛了。

早知道是这么个玩意儿,怎么还能以为困得住他,我说他怎么从头到尾连慌都不慌,敢情是人家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过。

一窝子的饮食男女,只要不是自己老婆上门了,或者是自己怀里搂着的温香软玉突然僵硬了,那个死去的女孩是谁,都只是他们不用花钱就能买坐的一出“戏剧”。

陈墨把电话摁了,接着就往宋小琴家赶了。怎么这案子刚转过去就这么多事儿,这宋小琴也不简单啊,胆子挺大一女人,丈夫刚死就敢一个人往房子里跑。

男人眼眸深沉,看着这一人一猫的一举一动。

有一回也是累得跟狗一样回来,刚不耐烦地踢了脚上的鞋,准备拿了换洗衣物泡个澡,走进卧室就发现自己被子里窸窸窣窣地跟爬进去一只巨型的老鼠一样。

动心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临界点之后,那个人越来越多地展现在你面前,他越来越好,眼中的他平时的他不过是他好的一小部分,期待感兴奋感加上一些若有若无的莫名失落感纷至沓来,将人的理智砸得细碎,发出铃叮的声响。

表示祝贺,也表示提醒。

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江上秋风山间明月,世间声色皆汇于一处。

是造物者伟大的馈赠。

郑星的心跳平缓得差不多了,可像是奇妙的能量守恒,这个房间里好像总有一个人心如擂鼓。

“你不舒服?”顾灵宣问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