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宫中后直奔皇上寝殿,如今皇上已是气息奄奄。单靠一口气吊着。他此刻就像是一个随时都可能断气的老人,丝毫看不出当初庄严霸气的帝皇之气。看着他的样子,我竟恨不起来了。不知是因他是哥哥的生父,还是心里仅存的一点同情心。

“你,你不敢的。”水月的语气渐渐没了底气,我方才那番话对她的震吓不小。

忽的一阵声响,我闻声望去。隐隐瞥见一双绿光,心中暗叫不好。拉着绿眉的手节节后退,撞上那扇门震起一片灰尘。门却丝毫未动,但凭我怎么用力,皆是徒劳。那双绿光闻声渐渐靠近,借着微弱的光看去,顿时愣在原地。绿眉的手一紧,险些晕过去。

我见她面孔生,像是从未在淑妃宫中见过。“免礼。可是淑妃宫中的?”

被牵引着一步步踏入喜轿中,轿帘落下,还我一片宁静。外头高呼一声‘起轿’,轿夫抬起,稳稳的前行。我略掀开帘望着夏府,看着‘丞相府’的牌匾愈来愈小,最终消失在街角。

天色渐渐透出光亮,哥哥像是变得透明一般,仿若幻觉。他不停说着,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着院中那些记忆。那段永远回不去的日子。

我忽的抓起他的衣袖,急急问道,“我哥哥还有救对不对?只要能救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求求你…”

他见状并不急,“你不必立即给我答复。何时想好了何时来寻我便是。我可以给你充足的时间。只是我还是该提醒你,你肚子里的孩子隐瞒不了多久。”

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泛起一阵恶心。强忍着不适道,“正如你听到的。我与五皇子确实有了肌肤之亲。”

悠然慌忙跑来,脸上带着憔悴,不停张望身后,似是在躲避什么。她一见我便忙急急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沐果姐姐,快,快帮帮悠然!”

缘君,缘君。因为你。一切因你而起,因你欣喜因你悲。最终因你而止。

见哥哥忽的剧烈咳起来,心里越担忧,忙急急为他顺气,道,“哥哥,你还好吧?可有看过大夫?”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少些起伏。“就如你听到的那样。”

难道这场战斗早就开始了吗。为何我没有丝毫察觉。正当我要去宫中一探究竟时,便见哥哥搀着绿眉一同进门。郎才女貌,那样登对亮眼。见哥哥平安无事,悬着的心也顿时放下。忙迎上去,“哥哥好兴致,一大早便带着嫂嫂散步呢。”

他一惊,紧张道,“怎么了?”

他忙拉住我的手,急急道,“即便那些都是假的,可我对你是真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真心吗?”

那副着急的表情,就像一颗致命的石子,掉在我胸口的火山。我忽的控制不住情绪,冲他大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让我那样依赖你!如今你有了妻子,日后还会有孩子,我如何能再分了你的宠爱!”

她却依旧冲我笑,就好像她依旧美丽那样。“沐果,我想去看看日出。”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还未见凌青反应,便听到芷卉匆匆跑进来,大呼不好,“悠然出事了!”

“五皇子暂无危险,我见淑妃娘娘近来心情不错,想是五皇子一切安好。”她长舒口气,喃喃道,“这就好。”

太子的丧葬我并未参加,却在府中为他默默做七。太子知道我无法揭卿尘,便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他让我自己做决定,对错与否,全凭心意。而我确实很不争气,我着实无法将卿尘推向火坑。尽管太子说的在理,我依旧不肯相信。而这些日子也空不下心去想这些事。我知道结果是我不想看到的,也是我接受不了的。到现在,我仍然在逃避。

及笄礼办在晚上。哥哥为我前前后后忙碌了整整一个月,而我,也为此次的宴会日日排舞。来到这里的六年里,经历无数变数,也越成长。年少的时光美好,如今挥手而别,也是说不出的不舍。而近日的及笄礼也算是一个仪式,迈入承担的年纪。

卿尘心性脆弱,自然接受不了。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造化弄人,我无法像悠然一般不顾一切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我有我的无奈与牵绊。倘若卿尘当真痴傻一世,才是他毕生最大的幸福。“既是在世,自当坎坷。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说过,父亲之死与她无关。她不过是想帮父亲。皇上迟早要除父亲,她至少给了父亲一个体面的死法。你为何总是要迁怒与她?”

“你不说也罢。只是今日见你痴痴望着阁主的房间,倒像个小娘子呢。不知阁主知道会是何反应。”他素来对别人将他认为女子并不在意,这次却忽的眼神凌厉的逼视我,倒显得男子气概了些。

我思前想后,皇上要在我回府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我,自是不想哥哥知道。若是我现在回去,怕是随行的那几个侍卫也会置我于死地。到时候连累青杏和平妃不说,哥哥也都无从查起。倒不如现在随他走,待到了皇城再说。反正见他也不会拿我怎样。本来说再不与醉梦轩扯上关系,内心深处却还是信任他的,连我自己都吓一跳。

想要我与卿尘再无瓜葛的是醉梦轩?!可是醉梦轩与皇室无牵连,怎会管起我的私人情义。且还是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只为我不起疑心。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醉梦轩到底与谁有关?远秋?总觉着要记起什么,但仍是毫无头绪。

想着那么多东西都是假的,我曾经那般深信的。本以为这么多年虽是坎坷,但也收获真情。不想只是我一厢情愿。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我道这宫闱坚不可摧,厚的不是城墙,是人心。我自恃比众人看得透,真心对待。但是明镜王之事,安妃之事,先生之事,哥哥之事。件件化作岩石,包裹我本已打开的心房。

我拍拍他的手,笑道,“这是我家啊,我不回来回哪儿?”哥哥听后喃喃重复我的话,“是啊,这是你家。记得回家。”我冲他笑笑,便上了马车。但是心里仍有些心酸,。记得我第一次上大学时,现代的哥哥也是这般,亲自送我上火车,不停嘱咐记得打电话回去,记得盖好被子之类的。那时只觉得他啰嗦透了,如今却丝毫没有那种念想。反倒留恋这样的温暖。只有到失去后才懂珍惜,谁也不会例外。

那时我并不知道,去了后的我竟无法再平淡的面对他。只是我们走着自己的路,即便一片迷雾也再停不下来。有些事即便我不知道,它仍然会生。你会现,世间没有任何事会因你而变。我们生活,是以曲折,我们曲折,称为生活。

我早早的起来,搭哥哥的马车去宫中。今日便是与太子决斗之日。想着五年前我与他势不两立,如今却是知己好友。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们都各自长大,不再是当初不谙世事的小孩,而留守着当年最纯真的诺言。可是,想着前些日子与醉梦轩阁主远秋的约定。不由有些不忍心。唯一少年最纯真的约定,竟也毁了。

回府后,想着定要让水月脱离醉梦轩,只有这样,水月姐姐才有可能不以妓子的身份入门,那淑妃便可安心,而我也可暂时安全。私心也好,情分也罢,结果是好的就行。得了主意,便也不再那般不知所措。

五皇子回过头,见是我,又灌下一杯酒。“有人跟着自然没了兴致。你也出来透透气?”

芷卉早沏好了茶,待我入座,她转身拿了两个琉璃杯,倒好茶递给我,“以前听你说这琉璃杯泡绿茶极好,我便让人去寻了。不过一直无果。前些日子宫里来了外史,竟带了几个,我便让父皇赏了我,真如你所说。这绿茶的茶汤果然是极好的。”

我忽的用力睁开哥哥的怀抱,冲他大喊,“为什么?哥哥从来不阻挡我做任何事。可是如今却要连我的自由我的思想都要拿走吗?!如果那样的话,还不如砍了我的四肢废了我的头脑!”

卿尘像是没注意到我说了什么,兴冲冲道,“我们今日去骑马吧,上次听五弟说皇城外有块大草地,我们去玩玩吧。”我嗤笑道,“你人是不傻了,性子怎么还是跟孩童般?”

他们闷哼一声,不屑道,“你们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们,到阴曹地府去问话吧。”

转眼已走到安宫,看着无比熟悉的景色,今日却怎么都提不起脚迈进去。昨日还细心为我夹菜的安妃,今日就要与她断了情分做个铁面青天吗?我不是无情之人,我做不到铁面无私。暗自摇摇头作罢回宫,心里低落到谷底。一直在心中如女神般存在的安妃,如今这般,如何不让人心痛。

随后安妃吩咐人添双碗筷,我正要拒绝。见安妃忙着也就没忍下心。“怎么不见悠然?”安妃闻声后叹道,“这丫头自从从你那回来后便闷闷不乐的,你们可是拌嘴了?”

青杏忽的上下打量我,眼神暧昧,道,“看不出小姐还是倾心太子殿下。”

僵持一番后,太医道,“下官认为,贸然开膛只会破坏死状。待其他线索都无着落时再行开膛,才是万全之策。”

宫女?龙种?“这宫女可是叫玲儿?”

五皇子道,“青杏?可是‘花褪残红青杏小’的青杏。”太子抢着道,“哪是什么红杏白杏,丫鬟而已,自然是‘亲信’随从。我说五弟诗书读的脑子都愚钝了。”

“走了?!不是说好等冬天过了再走的吗?缘何走的这般急?”我急抓住小厮的衣袖。

到了静凉宫,只见几个零星的宫人在打扫院子。卿尘宫中贴身服侍的宫人并不多,看着总觉得少了一人,不过倒也没太在意,随手拉着一个问卿尘的去处。只道是在屋里。7788xiaoshuo

不过皇家子女这些家常便饭又能如何。悠然性子急,在宫中迟早是要吃些亏的。那许贵人去年生得一子,又是年轻漂亮,还有整个许家做她的靠山,在后宫中也是极有手段的人,封妃甚至称后未必不是迟早的事,嚣张些也不是不能理解的。若是悠然与她碰硬,结果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