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远秋蹙眉,不忍见我这般,心疼道,“沐果,不要笑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因为我找不出任何反驳的地方。我又何尝没想过,最好的结果便是嫁给五皇子。断了彼此的念想,了了家人的心愿。这样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吗?

总是优柔寡断,该怎么做,才能了断。

他顿了顿,只愣神几秒,便好似什么都未生一样。随即继续忙活,唯一不同的便是,他手上更快了。见他这样,叫我有些诧异。随即想想,这才是凌青。这样一个只知压抑的男子。他从来都是这般,什么事都自己承受,这样强大,也这样叫人心疼。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不知为何,我忽的没了丝毫的悲伤。凉透的心只是觉得可笑可叹。可笑我太愚钝,可叹世间太多负心汉!冲哥哥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不叫他担心,“哥哥,我与二皇子早断了根,又何来与自己过不去之说。你且放心,我会过得更开心的。”

我将洗好的苹果扔给他,道,“堵住你的嘴才好。”他接过,咬下一口,问道,“对了,尽说我了。这两年你怎么样?”

回府后,便立即让青杏为我准备热水。估量着待沐浴之后便去向哥哥嫂嫂请安。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哥哥。待我梳洗完毕后,正欲去哥哥房中。青杏阻道,“小姐,大人还未回府。夫人一大早便去宫中向淑妃娘娘请安了。”

他的身子一怔,随即扳过我的身子正视他,“或许后来赖上你是我刻意的,但那次我落水并未有半点虚假。后来我总想起那时,也在庆幸着,若是没有那次,我可还会赖上你,我们可还会有如今。”

眼眶有些湿,却不容它掉下。这次我却没有推开他。然而我也未回抱住他。他见我并未推开他,双手下意识的加紧。我看不到他,轻轻唤道,“卿尘。”他的身子一怔,欲松开手直视我。我阻止他,“别动,就这样,这样就好了。”他依言不再动,我缓缓道来,“我知道你的身世,你并非皇后的遗孤,你有宠爱你的母妃。我知道你要什么,你母妃要什么。你能许我的,不过是来日你坐上那个位置上,给我的天下。可是我不想要。我要的,不过是相濡以沫的生活,而非那个勾心斗角的深宫。我早已厌倦那里的一切,求你不要再逼我。”

“沐果。”忽的门外传来一声唤,伴着‘扣扣’的敲门声。

短短的话却比我听过任何海誓山盟的言语都感动,悠然也许是被芷卉惊到,竟也再不说一句话。我转过头看着凌青,轻轻道,“开始吧。”三个字的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凌青大抵明白,便不再迟疑。

原先照先生所说,安妃应该并不知道她儿子还活着,更不知是卿尘才对。而我印象中,安妃待卿尘极好。倒也不排除她知道的可能。若此番想来,安妃定是见过木槿,才知我乃木槿之女,是以才给我下毒,想是将来用我换的她需要之物。那安妃,到底想要什么呢,卿尘,又是什么角色。莫非,卿尘…他当真从一开始便是装傻?安妃步步为营,要的不过是那个位子,还有皇太后的身份!

“她既是公主,又是皇上宠爱之甚的,自是要嫁极好的人家。难不成你真想她耽误在你身上?”他脸色渐暗,我借势说下去,“这么写日子,悠然可以放下公主的身段,日日为你采药,对你里外殷勤,因为他放不下她的感情。你身为男子汉,不主动不说,还回回伤她的心。若是寻常女子,哪里受得了你这番羞辱。即便你与悠然之间存在障碍,可都是你自己在钻牛角尖。悠然何错之有?你这般又是如何对待这段感情?”

水月来回审视我们一番,依稀猜出几分意思。便对卿尘道,“二皇子大庭广众下与女子拉拉扯扯也不成体统,方才我路过静凉宫时见安妃娘娘正去你宫中寻你,你若是无事便去看个究竟吧。”

恍然看去,颤颤巍巍触向他的鼻息。我多想,他会突然坐起来,向往常逗我一般,哈哈大笑道,“沐果,我是逗你玩的呢。”只是,手中凉凉未有知觉的触觉顿时打碎了我最后一点幻想。那个会逗我开心,想尽办法要寻我开心的太子,我甚至能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如今却未有任何表情未有一丝气息。重黎,你可知道,这个护腕原本是送你的。只是辗转终于到了你手中时,你已经再也不能拥有它了。正因为你是重黎,所以我永远不会与你决裂。正因为你是重黎,我才不喜欢你。因为我不舍得喜欢你。这些你可都知道啊?

他笑的爽朗,道,“哈哈,生亦何欢死亦何足。”随即忽的安静下来,神色有些黯然,“沐果,我不在的时候定要帮我照看着母妃。还有…”

见她的反应,再联系起那些事情,梨花,字帖…心下一惊,生出一个大胆的设想。难道芷卉对颜先生…自己也被这个想法吓一跳,什么时候越敏感了。芷卉一颗心全在哥哥身上,饶是谁都看得出。只是此事确实疑点重重,也由不得我不乱想。

那个声音忽的怒道,“她是夏沐果,你为何还是执迷不悟!”

我转了身坐到他对面正视他,道“好吧,我们开门见山。你当时为何带我回府?”

我忙追上他道,“我要随你一同回去。”

我摇摇头,确实不见太子有什么反常的。唯一有些许反常的便是那日决斗。照说我与他儿时的约定,他不必那般拼命。还有,条件竟是让我不再与卿尘有瓜葛。若是因为他心系于我,倒也不是说不通。想着这事应该没必要与平妃说了。

我像是听了什么巨大的笑话般,笑的没心没肺,疼的滴血,“是啊,你自然是要倾囊相授。我有晟国公主的女儿这层关系,又是夏长容的妹妹,将来嫁哪个皇子不是牵制。必要时候指出我是晟国奸细,便可以殃及我所嫁夫君。你第一眼见我时便震惊,便是一早就知道这层关系,才故意收我。你既看出,皇上又岂会不知。是以皇上才会默许我在宫中来去自如,巴不得我能勾几个皇子。”

随后我便托他带解药给五皇子,并休书一封告诉他去接水月。安排完这些事后,也就放心去寻先生了。皇城没了夏沐果几日,自然乱不了。

“若是你赢了,在第一时间见我时便会说,而不是等到现在这般欲语还休。再者,你们本就关系好,谁输谁赢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闹罢了。”听哥哥说完,着实是气急。哥哥怎么什么都猜得到,还有,小孩子间的打闹?有这么弱智吗?

他迟疑了下,背对着我道,“自小生的丑陋,怕是吓着姑娘。倒没什么江湖规矩之事。”我也只好作罢,不过想着这么好听的声音,定是不会丑到哪去的。忽的他又停下脚步,只说了两个字,“远秋。”随后便离开了。

五皇子走过来,轻拍我的肩膀,道,“沐果,我定会去与我母妃说。你不必担心。”

“多谢娘娘提醒。”

皇上五十大寿,却点名让哥哥带我赴宴。许久未来宫中,竟有些恍然,倒像是很多年一般。到了宫里,哥哥道,“芷卉公主唤你去她宫里,你们许久未见,且先去与她聚聚。”我微微颔,“嗯。”

“哼,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能是你们能私定的!倒是二皇子,他日妃位众多,夏府怕是高攀不上!”哥哥拍开卿尘的手,像是宣告占有权一般将我抱在怀里。未等卿尘反应便用力关上门。

“让你去宫里让太医看看,宫里的太医怎么说也比那些大夫要好些。”

走到天牢,眉头紧蹙。我定要找出幕后黑手,我与卿尘岂能白伤。进去后,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鼻而来,不由让人作呕。

御膳房的伙食都是安妃娘娘亲自监督的,更不可能出什么差错。…

从劳务府出来,便走到安宫。刚走到门口,宫人便唤道,“夏姑娘来了。奴婢去叫公主和娘娘。”

忽的想起来,这是安妃怕我冻着,在我走的时候塞给我的。对了,昨日拿凌太医的帕子时也是这个香味。若不是安宫所有的布料都是熏了香的。

回头对太医道,“开膛。”虽说我的语气淡然,但心里却是忍不住抽搐了一番。在视生命如至宝的现代生活过,依旧没办法对人命毫无知觉。即便是死人,也不想不敬。但如今也别无他法。

“昨夜劳务府死了个宫女,这原先在静凉宫当差。皇上命奴才带人查房,寻些线索。”劳务府死了个宫女,怎么会闹得整个皇宫不得安宁?

太子嗤道,“你倒是很了解她。”五皇子见他这般摇摇头,也未多说。太子见他不再说话,自顾自的把玩起我送他的香囊,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竟无端的傻笑。

“见过夏姑娘。”偌大的院中竟只有这么一个小厮。

“当真不是念着我?”语气听着还带着酸酸的赌气声。

悠然微嗔,“那就这样说好了,沐果姐姐可不许失信了悠然。”

“皇姐在的时候也常这样说。”说着他便像是陷入自己回忆中一般,望着那汪湖水出神。我正想唤他,他的声音淡淡响起,“若是皇姐未嫁的那么远就好了。只是,天下之事多是以牺牲女子换来,从古至今,这样的歪理竟成了惯例。”

路旁临时搭了台子,上头站的正是我见过几次的醉梦轩老鸨。顿时觉着扫兴,再不想与他们瓜葛上。便要拉卿尘走。不想卿尘却执意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