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抱住我,抱得那样紧不容我挣扎。“不要推开我好不好,我会万劫不复的。”

外面的迎亲队伍锣鼓震天,正厅的来客们也都喧闹不已。院子里却越冷清。梅花开得那样好,平添了几分寒意。正是梅花开放的季节,很快,也会是绿梅开放的季节。我唤来青杏,“陪我喝一杯吧。”有些意外的是,这一个月来,身子竟渐渐好转。我不知是不是哥哥的药起了作用,还是说在将死之时的回光返照。不过不必再忍受病痛,自然是好的。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按这样的情形,若没了先生,芷卉怎会嫁人,何来承欢膝下的儿女。绕过悠然,径直走到芷卉跟前,像是宣誓般沉重。“芷卉,你当真决定好了吗?”

我起身下床,见正厅中玲儿的灵牌,心下愈难受。随后便去书架上拿些书缓缓神。忽见一封信飘下,我捡起来细看,倒也熟悉。是那时查玲儿之案时偶然得到玲儿之物。我细细念来,无端生出一种时过境迁的情绪。

他亦是不答。我最后问道,“若是悠然立即要嫁与他人,你又是作何反应?”

“强吻我又如何?至少我能看清他的心!他不像你这般九曲肠,谁也看不透。光凭这一点,我就宁愿一世与他相伴,也不至于在你身边提心吊胆担心着被各种算计!”

我几欲开口,却终究被沉默掩去。我叫不出口,因为我永远无法迈出那一步,即便是骗他,也做不到。他像是料到了,自嘲的轻笑,随后他又挥挥手,将众人一并叫来,道,“今日之事,乃是本太子无意自伤,与夏府…咳咳…未有半点…干系…你们听…咳咳…”太子忽的大吐鲜血,众人顿时慌了手脚。

我弯腰捡起,俊秀的字体带着诀别的刚烈,“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对了,听说你前些日子去寻颜先生了,他近来可好?”芷卉放下手中的杯子,像是不经意的问道。

是哥哥。那是哥哥啊。我急跑过去,待到他跟前时,他却忽的化成一道青烟。

“只是觉着…嗯…你们貌似并不相像。”

他忽的抛来一物,“这是我在现场捡的。”

“我三日前来寻颜先生,这会子正回去,不知道太子的消息。不过我来之前,他还是挺好的。”看着平妃,便想起先生与她之间不得公众于世的感情。倒也恨不起来先生了。

“随后便有了夏长容一朝成为丞相。你跟着来到皇城。”

待我再见到太子时,他已经换回男装。见我大汗淋漓一脸畅快的模样,得意道,“我就说我机智过人,你看旁人能想出这么个法子么?当真是恶心自己,成全他人。你说我都这么掏心掏肺逗你乐,他日你可不许忘恩负义。”

从御花园走到东宫,像是走了半个世纪。每一步都是我与卿尘的回忆。昔日芙蓉花,今成断肠草。如今也只能让他们随风而散了。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与卿尘所谓爱恨,求不得,舍不得,恨不得,爱不得。

“夏姑娘果然爽快。那本座就静候佳音了。”随后他欲要离开。忽的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叫道,“且慢。”他停下步伐,等着我的下文。

“你们还想抗旨不成?!”哥哥见状也跪在我旁边,沉声道,“皇上,微臣的妹妹还未及笄,性子又野,实在难当皇妃的大任。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颜先生前些日子回老家去了,这会子我也不知他的近况。”

“凌太医可是有什么事?”忽的想了下,问道,“可是玲儿的骨灰?”玲儿被皇上追封为贵人,尸骨自然是不得随意带出宫。

哥哥看向卿尘,目光冷冽,“微臣的家事还轮不上二皇子插手。二皇子若是无事恕微臣不挽留。”随即强拽过我的手,硬生生拉进门槛。我的眼泪便下来了,“哥哥,我不知我做错了什么。”哥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私自与男子出去幽会。如何无错!看来平时我的管教还是太松了!”

“悠然如何长大,那是本宫的事!你…”安妃还未说完,忽的停住了,看向前面,喃喃道,“悠然…”我猛地转过头,只见悠然站在雨中,脸色白,手中的伞也自然的滑落在地上。

到了卿尘房中,屏退了下人,只身坐在他身旁。卿尘双眼紧闭,呼吸微弱。静静看着这张脸,忽的萌生出一个看一辈子都看不腻的念头。人们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当卿尘真的躺在我面前时,我才意识到,原来卿尘已经对我这般重要了。每一次的相处,悄无声息的潜入我心房。

“有何不同?”

“先这样吧。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待本官寻了其他线索再做定论。”屏退了众人,留凌太医一人。本来想让他查此香与那日粥中的调料搭在一起有何问题,忽的见手中的帕子。硬生生将话憋回去了。若是此事真与安妃有关,那悠然与他的情义也必断无疑了。

刚走几步,便听到旁边的树忽的动了。有人?我轻声走去,还未到,便看到一个红衣人飞出,我一惊,却不敢呼喊,怕惊了卿尘引来刺客伤害到他,只得施展轻功追去。不到一刻钟,便不见了那人的影子。看到那身红衣,联想起醉梦轩的那个人妖。竟能在宫中这般随意自如,此人必定不简单。若非宫中有内应,不然断不可能这般胆大。没再见到他的身影,只得作罢。

“那从现死者已死到你离开房间可有人来过?”

我一下子了然了,五皇子喝了些小酒都忍不住要香水月一口,怕真是想水月想的紧。这会子两人都醉了,借着酒意做出些什么也不无可能。随后得了一个主意,“昨夜的衣裳冲着酒气,怕是断然要换洗的。再加上一夜…。你们分批干活,一人准备热水,一人准备干净的衣裳。切记,这衣裳必要正红色。一人将这屋里最容易见着的地方放一张水月姑娘的画像。你们五皇子念水月姑娘念的紧,你们定是知道水月姑娘的画像放在哪的。准备好后便莫要理会房中尴尬的局面,自行将热水端进去便是了,衣裳也顺带摆在桌旁。不管五皇子如何喝,都要淡然的做好事。”宫人们得了主意,纷纷开始行动了。

水月撇过五皇子一眼,“你也如沐果一般大小?”

此番躲过一劫,以后还真得小心着为上。暗自摇摇头,向太傅院中走去。

我抑制不住‘哈哈’笑道,“殿下着实体恤百姓,一粒饭都不舍浪费。这是要留给未来娘子的吗?”随后不着痕迹的指指嘴角。

“我去跟夏大哥说不就好了。如今好不容易停雪,我们去御花园打雪仗吧。还有还有,你教我的那个滑冰我也会许多了,所以你就跟我去玩吧。芷卉姐姐也会出来玩呢。”悠然拉着我的胳膊不停摇晃。

他起身背对我,语气万般无奈,“我不知母妃为何在生下我之后就离我而去。皇姐走后,这皇宫也显得越清冷。嫁到那样远,她如何愿意,偏她是皇家子女,她就得承担这样的责任。而我也是皇家子女,我的责任是什么,到现今我都不得而知。”

我被他逗笑,“你这嘴愈贫了。”

“别人拿着我心里不踏实。夏姑娘回去后能否给我带声谢谢给夏丞相?下次定准备好琉璃杯请夏姑娘喝茶。”

哥哥轻环过我,带着歉意道,“只是待在闺中的姑娘不宜太久,否则将来叫他人看清了去岂不坏了你的名声?你若是暂不想嫁,哥哥岂会强求你,即便是这辈子养你也是无妨的。”

“不知羞耻!本姑娘现在要走了,恕不奉陪!”我起身不想再搭理这个不要脸的人妖。

我不自觉的被水月的语气感伤,这个历尽沧桑的女子,心中也是千疮百孔。“水月姐姐,飘茵落溷并非你情愿,若是心性不停留,那其他女子又如何能比得上?”

我忽的意识过来,那跳舞之人乃花魁,而先前纠缠我的人妖只为耍我。孰不可忍。我顿时又来了气,便跑去楼上的雅间。却见方才我去的那屋子此时正锁着门,我暗想,定是那人妖虚了心。想着便提脚踢开。

我转过身与他拉开距离。“不好意思,我不知原来花魁可以是男子。在下并非鄙夷男子之事,冒犯了,告辞。”

“是。还有四个月。”

“小姐,颜太傅说小姐的事他会负责好。这剑还是小姐的。而且还嘱咐奴婢记得提醒小姐身子好了后上学去。”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古怪起来,青杏看着我也没去接剑也没说话,站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正要火,我一溜烟窜到门口,远远道,“好了,现在你不欠我什么了。”他愣了下,随即了然。我便不再理会他,自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