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姐,这是五皇子送来的。五皇子还说待小姐回府,叫奴婢提醒小姐莫要忘了去学堂。对了,五皇子还给了奴婢一封信,让奴婢转交给小姐。”说罢青杏拿出信递给我。

此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阁主了。真是一个怪人,把自己搞的神神秘秘的,住在深巷中,居然还带着面具。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被人认出来。

原来哥哥真的是因为公事才来这里的。哥哥果然还是那个好哥哥。心里瞬间解了气。

“你会不敢?我倒是不知你有什么不敢的。”说罢又板起脸。我见形势不对,直愣愣的跪下,连声奉承道,“好哥哥,沐果这次真是无意而为的。沐果受些罚不打紧,您且仔细着身子,莫要气坏了。”

“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且说与我如何了。哥哥的事我又能生什么气。”

他执意塞到我手中,我也推脱不下,只得收下。细看下,这木雕苹果底下竟歪歪扭扭刻了‘沐果’二字。忽的一愣,木雕苹果。因看向卿尘,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此物是我寻人来雕的,不过那底下的字是我亲手刻上去的。”

哥哥摇摇头,“罢了,这也不全是你的错。皇上迟早是要除明镜王的,只不过是多活一日和少活一日之差。你这番倒是给了明镜王一个体面的死法。”说着便去正厅打赏那公公。我心思全无,暗自绝望。失了魂般随哥哥一同去正厅。

“小姐这一病,竟没个头绪一般。来看的大夫皆是无法下手,有的竟说叫大人准备后事。后来大人去宫中请了太医,那太医道小姐是中了毒,但无法查出是何毒如何解。大人便去五行山中请老医仙,那医仙性子怪异,素来不见人。我不知大人后来是如何请他来的,只看到大人回府后整个人都憔悴了。而老医仙看完小姐后,却说不敢贸然试药,大人便亲身试毒。那医仙方用了药,不出几日小姐果然醒了。”我听的心惊,不知哥哥到底受了多少苦。

哥哥轻叹,语气有些无奈,“王爷过奖。我倒是想着她能安分些,太过出众也不是好事。一生平安便可。”随即看向一旁的世子,道,“不像世子,才貌双全,他日子承父业,大展宏图。定是让媒人们踏破了门槛。”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便见太子走来。我更是怒气冲天。冲着他喊道,“卑鄙!”他见我在湖中,也不上来,又看着周围,随即了然。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双手环胸,“夏沐果,你也有今日。说句好话,本太子就答应在你上来后不折腾你。”

过了几日,我不断觉我的书桌不是被泼了墨水便是被倒了粘胶。开始也就罢了,我也不是那样爱生事端之人,但每每这般难免气急。

我还跪在地上,未起身便急急推脱,“先生不可,学生只怕是难当此大任。”

“今日又去哪厮混了,前日教于你的诗书可背会了?”我看着脸色微红的太子,忽然想起小时候没写完作业然后被罚的场景,不由自主的轻笑出声。太子闻声看向我,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那样子像极了被抢了糖的小孩。先生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把目光在我跟太子身上来回流动,随后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见过安妃娘娘。”哥哥拉过我略微颔。

入学那天下着雨,洗刷了一整个冬天的沉寂。我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外面套着一件小棉衣,放弃那种繁琐的髻,随意在后面绑了一个马尾。活活像个俊俏的小公子哥。看着铜镜中眉清目秀的小人,想着这个身体长大后定是小家碧玉的美人。

公主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龙井堪称绿茶中的极品,而绿茶最出彩的地方便是它的茶舞,用透明的琉璃杯冲沏绿茶观看茶舞也仿若欣赏生命的复苏。想必这样定是茶艺的更高享受。”说罢公主看着我,唇边勾起一丝笑,“果然不愧是颜太傅看重的学生,我自愧不如。想必夏丞相定以你为傲。”

听到她忽的提到哥哥,我心还是不在然的咯噔一下。“公主请民女前来应该不只是交流茶艺而已吧,公主若有何事民女若能帮上定全力以赴。”

此时她忽然面露羞色,“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事,上次我险些落水承蒙令兄相救。”她转身去取身后的衣服,递到我手中,“这是他落下的披风,一直没有机会还他。听悠然说她的伴读便是夏丞相之妹,所以才贸然请你前来。”说罢还恋恋不舍的望着手中的长衫,就好似那个如风的男子就在她眼前一般。

心里还是酸涩起来。只要是个女人都不难看出公主的心思。哥哥才貌双全,公主暂且抛下身份尊贵不说,无论是容貌还是修养都是极好的。以往总想着要怎样的女子才能站在哥哥身旁,或许就是这样的女子吧。

强压内心的苦涩,我笑着接过公主手中的披风,“叫公主挂心了,这披风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随便知会个下人送来便是了。”

“别人拿着我心里不踏实。夏姑娘回去后能否给我带声谢谢给夏丞相?下次定准备好琉璃杯请夏姑娘喝茶。”

“那民女在此提前谢过了。若是没其他事的话民女先行告退了。”我知道脸上的笑很假,但是我依旧没办法控制。

公主摆摆手,待我走到门口时,“往后还是莫要民女民女的叫了,倒显得生疏许多。唤我姐姐便可,我叫你沐果可好?”

我随口答应了声,福福身子出了无颜宫。

心里早已纠结万分。我不知对哥哥之心事如何,是我不放过哥哥,还是不放过自己。即便他不是亲生的,依旧无法改变彼此的身份。对哥哥暗生的情愫让我自己都害怕。或许是只是因为一直被呵护着,便习惯了他的保护,习惯了依赖。但是我终归不是孩子了,我不能影响哥哥的幸福。这个世界本就与我格格不入,我任性要闯出一番天地,只能是害人害己。

偏那是哥哥,是夏长容。叫我如何放开。但哥哥终不是我命中该有,我阴差阳错,穿越千年,不想只为一个得不到求不得的情分。我是夏沐果,我也是韩九九。我可以拿得起,自然要放得下。我总是跑向你,可却总是忽略那条永远无法跨过的银河。你只会越来越远,我却无法走不得快。

或许早该看开了。

回府后哥哥在正厅跟某个大臣谈事,我褪下书袋回房。拿着给准备送给太子的手腕做收尾,约莫一刻钟,传来敲门声。“沐果,是我。”

一打开门,冷风不经意的刮进来,身子打了个寒颤。哥哥进门把门带上,“怎么不知道多穿些,天气越冷了,你的身子最禁不住寒了。”然后走进屋内给我拿衣服,看到桌上的护腕‘咦’的一声,问道,“这是何物?你自小不碰女工,怎的竟动起针线活来了?”

“没什么,只是一些小玩意罢了。”迟疑一番,尽量叫自己的声音淡然,“对了,芷卉公主让我送回来哥哥的披风,说是让我带声谢谢给哥哥。”

哥哥表情未变,只是轻恩了一声。

“哥哥,芷卉公主贤良淑德,又有倾国之貌,而且不难看出她对哥哥的心思。这等良人,哥哥还在犹豫什么呢?”我轻声道。

“沐果,朝中事宜繁多,哥哥还不想那么早想成亲之事。”哥哥的语气不变,随却再不纠缠这个话题,随口道,“明日太子生辰,皇上从江南请了两位戏子,如今在夏府招待着。看你也无事,不如随我一同听一听他们唱的。”刚要走,又传来一句话,“出来的时候多穿件衣裳。”

我不再多说,只随口应了声。

待出去后那些戏子早唱了两出。府中的下人们皆是聚于一堂,连声叫好。我本不是太爱戏曲,现代年轻人难免浮躁,我也不例外。只如今这古代无旁的娱乐活动,随同看着这么久倒也了解了几分。

坐定后,这一曲已罢。哥哥便问我,“我们已点了几出,你可有想听的?”

“哥哥方才点的什么?”

“方才已唱了《南柯记》与《十五贯》。”

“皇上此次倒也新鲜,竟请了昆曲来。我也不是太熟悉,叫他们唱最拿手的便可。”

哥哥便示意下去,他们稍作准备,随即开始。唱的是《牡丹亭》,在现代时便听闻此戏婉转动人,《红楼梦》中也是多次提起,偏我看不下那些生涩的东西。如今静下心来倒也听上一回。

听着,却不觉痴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惊梦》已罢,心却随那至情至性的女子去了。是几世笃定,才有梦中一会。待再听《寻梦》,更是欲罢不能。我终是没有杜丽娘的勇气。她是极梦幻之女子,我却做不得这个梦。终是怕自己所得所想,不过南柯一梦,便是落梅跟处也寻不得。想来常听人所念,‘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此时才觉他意之深。只是我并非情之至,纵我如杜丽娘那般也是东施效颦。梦中之情,何必非真?我若是梦中,便执意入梦。万物皆有心生,我又奈何。

所谓爱恨,求不得,舍不得,恨不得,爱不得。

三梦唱罢,我早已落了个尽无声泪,不觉感慨缠绵。我这般,如何圆梦。哥哥此时去打那些戏子,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下终是万分抽痛。我总是望着你的背影,你又如何知道背后的我是如何哭泣的脸。

哥哥,我只愿你能幸福。所以我终究只得放下心结,放下你。我不知你看我是如何,但我离不开你。唯一的办法便是放下。我不再是当年只得一腔热血的莽撞丫头,哥哥的人生不该毁在我手中。你是谪仙一般的人,我此生幸运成为你的妹妹,便不能成为你的拖累。民间只传当朝宰相,忧国忧民惊为天人。这样的哥哥是属于天下的,我断不能成为他的污点。

当作惊梦,梦醒不必再寻。我不做愁思,你也不必唤回魂。哥哥,至此以后,再不做其他念想。你不再是夏长容。你只是我夏沐果的哥哥。

如今释怀了,倒也落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