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大老爷明白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站起来说:“那你跟我去书房,我还有点事要问你。”

李专员叹口气,倒也没说江芳芷不对,但也没有赞成的意思,只是求援一样看向何远之。

“一定一定!只要上面能很快反攻,我们一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这个世道,别说是现在,就是七十多年后,对于独居的带着孩子的女人,不是那么友好的。

两人因为拥挤靠的很近,他的嗓音本来就低沉磁性,现在又几乎是用气音在她耳边说话,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的耳廓颤栗。

可是现在呢?

她极力忍住怒气,试图跟对方讲道理:“……痔疮手术是普通手术,很多医院都能做,而且也不是紧急伤患。我这里的伤员是枪伤,很严重,不及时手术会又生命危险。请你去别的医院为你朋友找医生做手术,我这里很忙。”

做事毛毛躁躁,跟何远之沉稳细致的作风一点都不像。

等到了伯格力医院,黄院长亲自把她迎上去。

刚一出院门,就看见黄院长拎着一个食盒站在她家门口。

“有姜同志,没问题的。”霍平戎拉开车门,从容下车。

姜宜凝见这些人开始叙旧了,更没她什么事了。

他还是穿着那身挺刮的深蓝色呢制军装,不过没有戴那顶低沿军帽,露出那张瑰姿丽逸,凛冽萧肃的脸。

所以这位霍副司令员,知道她做的那个手术。

姜宜凝脑子里飞快转着,盘算要怎么打消这个圣约翰医院外科大夫的怀疑。

黄院长一边催着她动身,一边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她:“……是,战争是打完了,但坏人没有消灭干净啊!听说是从北方来的南下干部,在快到松海市的时候遇到一群土匪伏击。两百多南下干部,当场死了一半,还有一半受伤,重伤占了八成!”

这对他们医院来说,当然是很大打击。

整个松海市大名鼎鼎的圣约翰医院啊!

这时刚才那个主动跟姜宜凝搭话,并且指路的小女孩,愁眉苦脸从斜对面那间小小的院子里走出来,对二房东林强弯下腰,小声说:“强叔,这个月的房租侬能不能宽限几天?”

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醒来,两人算是才缓过来了。

姜宜凝抱着他软乎乎的小身子,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扑通扑通紧张的心跳。

暗盒里面放的是首饰。

姜宜凝拎着自己那个皮箱推开房门走进去。

她记得自己为了让人不怀疑她的来历,能用她祖姑奶奶在国内的身份,急中生智说了个谎,说她二叔二婶带着一大家子出国了,但是把她一个人留下了……

姜宜凝下意识移开视线,根本不敢再继续看这个男人的长相。

走到跟前,她的眼睛也适应了黑暗。

韩晏氏正好从自己房间出来,看见韩子华垂头丧气,脸上还有伤,很是惊讶,走过去拦住他问道:“子华,侬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村子里还有人敢打阿拉家的人?”

韩子华在韩子越犀利的目光面前面红耳赤,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儿了,慌慌张张地说:“……那个……我可以明天不去卖豆腐……”

一句“卧槽”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

那个袋子其实不大,半袋糯米也就三斤左右。

是要人家倾家荡产的节奏啊……

说完他就拿着托盘一溜烟跑了。

“穿不了?怎么可能呢?侬手艺不是顶顶好吗?宜凝的尺寸侬弄错了?”姜老太太很是惊讶,从她手里接过两件衣服,走到姜宜凝的房门前敲了敲,说:“宜凝,盖医棚的人找到了,他们过一会儿就来帮忙。”

韩晏氏叹了口气,“现在市里裁缝都是做洋服的,阿拉不会呀。”

韩子越叹口气,强行又把钱塞到姜老太太手里,视线往灶房那边飘去,只看见一个清爽靓丽的侧影。

“是啊,李专员好像是刚到松海市,江副专员,还有另外一个副专员陪着他在找住处呢。”姜宜凝只好把今天在松海市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因为阳春面没有浇头,一般来说,阳春面靠的是一碗好汤。

姜宜凝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她拉着锵锵又去平安弄的巷子口看了几眼。

姜宜凝摸了摸他的头,“以后记得跟姨姨在一起,如果再看见那个女人,我们一定去告诉……江副专员。”

她知道因为李专员命令迅速,部队来得及时,整条永安路不到三分钟就被全面封锁。

袁大头真是经花。

姜宜凝被噎了一下,不过很快组织起语言:“……这个假设不成立,因为姨姨宁愿不用牙刷,也不会用别人的牙刷,包括锵锵的。”

不等姜老太太回答,锵锵立刻紧张地说:“姨姨,锵锵不用别人看的。锵锵能照看自己。姨姨你睡觉,锵锵会照顾你的。”

刚从帐篷里出来,姜宜凝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时整个人像被洗涤了一样。

“我知道,马上去。”姜宜凝也没注意,转身往自己房间跑,急匆匆说:“你先去让他们为手术做准备,器材消毒,口罩,手术服都要准备好。我去拿我的针灸盒和手术刀。”

白天跟姜宜凝打过交道的一个女卫生员说:“想不到姜同志这么厉害,真是给锵锵出了口恶气!”

“住手!侬住手!阿拉卖!阿拉卖房子!”张桂芬想站起来,可是双腿被吓得软得如同面条,根本站不起来。

姜宜凝握着火把,垂眸看了一眼。

张桂芬尖叫一声,企图上来拽她,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说:“兀那小贱皮子!这是阿拉家!侬不许去!不许去!阿拉要去政府告侬!”

结果还真的让大家看见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过看见这么多小孩子的衣服,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姜宜凝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自己要做的事,很快安排得井井有条。

一般来说,这个时代大部分人在对天发誓的时候,还是真情实感的。

两股战战,躲在韩大生身后,脸色白得像是要死了一样。

姜宜凝现在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汪老板摩挲着自己的白玉扳指,冷着脸沉吟半晌,说:“我有主意,你们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