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着彩云的提灯,一步一步向出宫方向走去。可她还没走几步,昏黄的灯光便照在了一双白靴上,安阳略微抬头,看清来人脸时,小脸蓦地变白。

最终孝道为先,况且此等情面下他也不愿与太后争执。宋衍面上表露出服软姿态,语气放柔道:“儿臣怎的不知池儿的一片孝心呢,这两年是孤亏待这孩子了。母后您先入座,此事我们慢慢商议。”

说完顺着宋方池的目光看过去,便注意到了一旁的沈念。

“在我心里,任何事物都没你好看。”宋方池道。

沈之游顿时苦笑,摸摸女儿的黑发。声音温柔无比。“宝贝,你别哭啊。你一哭,爹心那个疼啊。”

“你们呢?”宋衍的目光转向顺义和青川,他们俩是宋方池失忆后唯二守在他身边的人。

他稍稍收敛了思绪才发现玉坠下还压着一条白绢。

宋宫有个规定,御用膳平日房虽只为大王一人服务。但在距宋王生辰半月之时,有十天得试菜期,在这十日御膳房会每日做出十道菜品送往各宫,由各宫主子尝过之后再收集主子们的意见决定那日宴会的菜肴。

“他看上去就很……好。”

那人手摇折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十足优雅温润。

他情不自禁抬手想要碰触,却又在离她寸毫距离处堪堪停住。

安阳羞恼万分,她知道宋方徽向来放纵无礼,可也没想到他放肆到了这个地步。她好歹是亲王之女,竟然被他如此轻薄,顿时羞恼万分。“请殿下放开我。”

“……”你说的是那团泥巴吗?那只有你才会觉得是花好吗?

“你!”沈念觉得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他以为他这样站着自己就会气消吗?指望他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自己简直比登天还难。

只是一直围着宋方池转那是怎么回事?还眨着大眼睛时不时的道:“哥哥你好美啊,哥哥你缺媳妇吗,能打扫能做饭能暖床的那种?”

沈念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自己往屋内走了。

宋方徽看着眼前的大哥,木讷空洞的眼神,病弱的身体,还真是可怜呢。

她是谁?因着这几分和至亲之人相似的容貌,沈念竟然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与好奇。

“小主子,吃东西啦。”她一时想的入了神,直到两位姑姑端着桂花糕与莲叶羹进来,她才回过神来。

她咬着嘴唇道:“你何必装的如此无辜的模样?这么多天,我没有一天是自由的,就因为你傻,所以我就要迁就你吗?因为你的傻,你的胆小,你的侍卫威胁我不准凶你,因为你愚不可及的喜欢,你的侍卫就强留我在这,我……我当初就不该来招惹你,现在我知道错了,你们真的就不能放我走么?”

她有点不耐道:“你爱睡不睡,反正我不困。”毕竟白天睡了那么久。

“等一下。”文仙翁制止住他离开的步伐,缓了缓继续道。“大公子,主上和少主都很想你。你何必一直不归家呢。”

另一边长生殿内,沈念正躺在床上睡觉。

最后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沈念再一次屈服在了青川的淫威之下。

“已是四更,姑娘还是尽早睡上一会吧,卑职先退下了。”说完青川便掩上门走了。

“可以,只要殿下开心。”

呜呜爹爹念念还是爱你的!

摸摸小沈念的头,苏禾姑姑问道“不知小主子是在何处见到那人?”或许她看到的不是皇嫡子呢,大王有那么多王子,也有很多好相貌的。

细微树叶摩挲的声音,等一切风平浪静后。数米的大树上站着一个人,一个风姿绰约的白衣男人。

酒楼的众人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难以缓过神来。见过世面的张老先生却开始思考他此行的目的。

今日,张老说的宋楚两国国君之间的恩怨。按理说宋国刚灭楚国半年,张老应着重讲的应是宋国国君的神姿威仪,战功显赫。或是数落楚国国君弃国而走,至楚国千万守城将士于不顾的狼狈之姿。可显然张老感兴趣的却是宋君楚君与楚国王后的三人感情纠葛。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也不妥,殿下还是早些离去吧。”

宋方池似乎像是听了她的话,不动声色地站起了身,甚至如她所愿的走到了门前。

沈念明白自己并非真的对他有如此狠心,只不过想清楚了一些问题,明白自己与他绝无可能,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断绝两人这些莫名其妙的联系,自己日后离开时,也能省些麻烦。

只是做这些绝情断义的事,沈念本来还挺硬气的,可看到他走过来的一瞬间她莫名其妙的就心虚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看他越走越近的身影,甚至稍稍偏了头。

她知道他会委屈会难受,甚至会一个人埋头暗自纠结伤心好久好久。可她也知道,他会听话。就如同这半年来两人的相处,他一直都很听她的话。

沈念这样想着,所以越加不忍看着他踏出房门,走向外面凛冽呼啸着的风霜。

宋方池走出了房门,沈念不想去看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她怕自己好不容易狠下的心又会软下来。所以在他走出的一刻便快速的想要关上房门,可门还没合拢,门外的人却突然转身,从即将关闭的门缝中伸进来一只手,然后借助手力将门给撑开。

他这一举动太过突然,沈念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再次推开门走进了房内。

“你……”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却被他这么闯进来的身影反身压在了墙壁上。

背脊碰上冰冷坚硬的墙壁,沈念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难道这就是娘亲那个时代所说的“壁咚”?

宋方池目光灼灼看着她,眸中的情绪浓烈的似乎要将她燃尽。他手抵着墙困住她的身子,声音哑到不行。

“你以为我又会听你的话是不是?”

“从你再次回到长生殿的那一刻起,我就对自己说,以后一切都要顺着你,只要你开心,一切都好办。”

“所以,我不敢太靠近你,怕你厌烦。不敢碰触你,觉得那是对你的亵渎。我甚至连对你的喜欢都不敢直接表明,因为我害怕,我怕我的任何一句话,都让你感觉到束缚、感觉到不自在。”

“可是,沈念。”他俯身,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畔,迅速的,她的耳根变得通红。

“我也有心,我也会痛。你这样毫无理由的推开我,毫无根据的揣测我的想法我今后的人生,你把我当什么?高兴时随意逗弄,不开心时一脚踹开的狗吗?”

沈念听着他一字一句的控诉,那样隐忍又痛苦的声音,她感觉心头阵阵疼痛,细细麻麻,将她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