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往脸上抹黑了?”

“好字,好字!”黎江北连连称赞,眼前这副“一心为公”,写得真是叫绝,刚劲有力,笔墨饱满,算得上书法中的珍品。

“假话。”周正群朗声一笑,“你黎委员啥时也说起违心话来了,真不想还是怕我不讲?”

长江大学是一枚埋在江北高校间的炸弹,如果不及早排除,将会引出一系列麻烦,弄不好,会伤及到江北高教的主动脉。

黎江北的引起会场一阵骚动,台下响起一片嗡嗡声,因为是讨论,坐在主席台的冯培明也不好说什么,后来见委员们话题越扯越远,他提醒道:“大家不要走题,一个一个谈,注意会场秩序。”

这么想着,他将目光投到主席台就座的舒伯杨脸上,舒伯杨神坦然,镇定自若,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反常。

黎江北扑哧一笑:“说半天,你是为自己的乌纱帽愁。”

黎江北出乎意料地笑了笑,略带幽默地说:“怎么,你怀疑我在背后支使张兴旺?”

这样的话,放在今天,是没一个官员敢说的,但那时,有人说了,而且还登在报纸上!

三天的视察终于结束,从乌龙嘴水库回来,周正群本打算开个短会,总结一下,再提几条具体要求,就回省上。不管怎么说,他心里惦着孔庆云,惦着夏闻天,更惦着那封检举信。谁知刚回到宾馆,就让望天村的村民给围住了。

周正群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望着远处渺渺茫茫的江水,葱葱郁郁的山色,还有江面上不时出现的船舶,周正群内心起伏。这一带真是留下他太多记忆,从跟着夏闻天的那天起,他的脚步,就感觉整日在江堤上奔走,在山水间穿越。这片土地上种植过他的梦想,生长过他的爱,也留下过他的痛苦和绝望。若不是夏闻天,他可能就陷在这片土地里走不出去了。这么想着,他的眼前浮出夏闻天那张严厉的面孔来,真是遗憾,孔庆云出事,他应该第一个站出来,帮夏闻天查出事的真相。可惜他不能,他必须设法离事件远一些,再远一些,他甚至不能在这个时候去看夏闻天!

“信?”周正群疑惑地盯住他,“什么信?”

这事由她具体负责,残联想建一座学校,为智障孩子提供学习和训练的机会,计划有了好久了,先是资金无法落实,资金落实后,地皮又一直落实不下来。夏雨心里急,奥运会之前,要在中国上海举办特奥会,夏雨想赶在特奥会之前,把学校所有手续跑下来。

“可可!”夏闻天猛然抬高声音,“我再三说过,这事不要你操心,怎么又分心了?”

“开心点好不,别老拿冷脸子吓他们。”周健行走过来,悄声道。见可可眉头还是蹙在一起,又说:“晚饭别在食堂吃,我请客。”

金江的天气就像俏佳人的脸,说变就变,上课前还晴空万里,一节课上完,外面竟是阴霾密布,细雨绵绵。

从这句话里,黎江北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忽然明白,今天舒伯杨找他,不只是代表政协这个组织,更多的,怕是在替委员们跟他谈心。他的心里涌上一层湿热,这些年,他在江北委员们当中,向来是一个热点人物,也是一个核心人物,这核心不是靠权力形成的,而是靠他的热,还有思想。

“你先回去吧,这事容我想想。”黎江北无奈地说。他心里尽管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但人真的被带走了,这是事实。黎江北不得不慎重。联想到去年城市学院院长被带走的事,黎江北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冲动,事态没有明朗以前,切不可感用事!

果然,一听她提可可,儿子脸上的笑就不见了,赌气似地说:“算了,我回学校去。”

“什么理由,不就是他在春江干过,想衣锦还乡。”

在这个所谓的上流圈子里活着,夏雨听的,见的,跟朋友们谈的,无外乎两件事,一是最近又风行什么养颜瘦身术,另一个,就是最近谁谁又进去了。

周健行进来的时候,可可正身着工装,为两名外籍留学生服务。江北大学有三百多名外籍留学生,按周健行的话说,他们是财源,是学生会的银行。可可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笑,样子温和可爱,看不出她的生活中正经历着不幸。周健行暗自感叹,她真能撑得住啊,神奇的女孩!

这时舒伯杨已走出停车场,向他招手了。黎江北再次打量了一眼女孩,问:“你认识一个叫张朝阳的同学吗?”

但绝不会麻木!

黎江北这次去江龙县,是专程看望那个叫张兴旺的老农民。叫老农民其实不妥,张兴旺还不到五十岁,尽管他已头花白,腰也弓了,背也驼了,但年龄,比他还小几岁。半年前,黎江北到龙江做调研,巧遇了龙江上访户张兴旺。张兴旺一家六口,上有七十八岁的老母,下有三个孩子。五年前,张兴旺的大儿子考上了江北大学,因为家穷,差点就上不起,后来在当地政府的救济下,这个农家娃算是到了省城,成了望天村历史上第一个大学生。兴许是受张家老大的影响,一向对念书上大学不怎么上心的望天村人开始做梦,开始抱着望子成龙的枕头睡觉。短短五年,不到两千口人的望天村,竟然出了二十八名大学生,还不包括那些读中专读技校的。按说这是好事,望天村人应该高兴,应该对着望天山重重磕上几个响头。这么一个山高皇帝远几百年没出过一个秀才的穷山沟,一下子有了二十八名大学生,了不得的事!可谁知,孩子们的大学还没读出来,望天村的人上访之路就已开始,带头的,就是这个张兴旺。

舒伯杨忙起身,惴惴不安道:“夏老,这个时候给您添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他做的出格事还少吗?”夏闻天忽地盯住女儿,似是在审视,又像在提醒。

庄绪东脸上,则是另一番焦急。

敬完酒,孔庆云想为老丈人的生日宴讲几句祝福辞,夏闻天拿眼神止住他,笑说:“今天没请外人,就我们几位,来,正群,吃菜,边吃边聊。”

周正群奔过去,手刚触到纸箱,心就尖叫了!

里面是满满一箱百元大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