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被放进这个班级中的涟漪,只有自身活动的时候才能引来目光。我不是一尾真实具体的鱼儿,即使待在那里安静的呼吸,周围的水也能感受到鱼儿的肌肤和鳞片。也许和进入的时间有关,这点甚至是至关重要的——他们还不够了解我,目睹的这是那个时不时溅出水花的存在,他们像一群远远飘在我周围的固定鱼群,以相同的呼吸,相同的姿势感受我——这一点很要命。

更加神奇的事生了,不但没有人前来“识破”我们这平淡出奇的手语内涵,却有更多的小朋友模仿我的方法,做起那有违于主流“10”字的崭新手势。在这个新手势的引导下,我们以于以往的度学会了英文童谣——现在,它好像也并非那么无聊了。

然而问题却出现了。

然而他的世界似乎是对外封闭的,他擅长使用肢体语胜过使用母语。这给我们的交流造成很大的阻碍——说“我们”还稍有自作多的嫌疑,确切地说,是我准备起的语攻势。但我的世界中,偏偏是不存在人为阻碍的。让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是幼儿园让人难以下咽的饭菜为我们提供第一次对话机会的——即使如此,还是无法让我提起对木耳和黄花的喜爱。

如果确信能够排除上述因素,我一定会高兴的疯。就像一根竹子意外得知自己将获得有别于永远生长于森林中的平庸命运——当然这未免有些吹嘘。因为对人类来说,它们生命的如何如何又何必一提,然而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捧住了,这看似不涉及辉煌的声音宠爱。

请相信我,在幼儿园能得到提早回家的待遇是一件充满优越感的事。即使现实经不起我经常那样做,但想象却是仁慈而结实的。因此外公才能在我日后就读的日子里,数以千计地出现在窗前,每次出现,他总说同一句话——外婆做了你最爱吃的某某。

而现在,眼前这张表格做得比以前的幼儿园更“专业”,居然还贴了照片,站在远处就能对比出长度迥异的红色波浪,我立即有了焦虑感,这其中又夹杂了一丝兴奋的斗志——几近颤抖。

我不知道什么是难受,什么是舍不得,那是两种陌生又有趣的东西,只会在幼小的心中窃笑,却永远不会对我说出它的真感。然而,要彻底钻入它们的体内似乎并不难,当汽车驶离那条装有幼儿园的普通街道时,我突然问妈妈:为什么要换地方?

现在那栋在夜晚闪着橘色光芒的居民楼还在,外公曾经的家早已有了新的住户,外公住着一间比它更大的房子,他的书房因为了方便照顾外婆而与主卧室打通,变得丧失个性,我的童年由幼儿园转入一个不断拔节的过程,像一株竹子,总是忘了环顾四周,或者静下心来吸收养分——它有些忘我的疯长,长到撕破天色,在最高处的竹叶的视力已经因高度过高而模糊,它们甚至经常会看不清地面的一切。

外婆家的窗帘用的是较为厚重,遮光的特殊布料制作的,在足够亮度的形下,都给人一种古朴和威严的肃静感,在冬天的七点左右,阳光都还在睡,我甚至想过,它一定和月亮挤在同一张床上。外婆家的窗帘,此时就更被蒙上一层酣眠和惺忪的气氛,像是要完全把清晨隔除在外,永葆这卧室的宁静一样。在这样的现实和想象下,使我很难找到一个正规的理由让自己心悦诚服地起床,但我往往清楚地听见来自厨房的水流声——隔着一个大厅,以及一个粘满有着蕾丝图案壁纸的过道,在敲推一扇厚重的木门之后,外婆熬炖红烧肉的声音以及气味,便无比真实地来到我的呼吸里。

而这一切的追问和磨砺,来自往昔和当下的自身,只是在说明一个简意赅的问题——我注定要成为一个书写者。紧握笔,成为一个能给更多人爱与温暖的人。

他们能从我的表中获得我在班级里一天的绪信息,然而那天我却想让他们永远不知道这件事,我想让他们接受我最优秀的一面,对于最亲的人我甚至都是如此。我不想让妈妈那些切西瓜的举动徒劳,我不想让外公的书房白白地腾出。

他们从未对我要求万事尽善完美,他们觉得我还是需要无忧无虑的孩子,是一个表扬和一次美食就能彻底感到满足的孩子。然而,任何一个大人,只要稍稍钻进孩子的心中,就会了解来自他们那个世界的奇怪而莫名的压力。那些压力,在他们解读又会是多么愚蠢幼稚啊。

原来,满足本心和顺应老师,本来就是一件矛盾的事。那么仅仅是穿着相同的园服还不够,在老师的眼中,一个班集体还应具备思想一致的特性,就像被修剪齐平的植物,远望是多么和谐美丽。

那天我在外公的书房里,紧紧捏住我的画,在他们都外出的午后,内心终于得出了那样一个结论。

这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也更加警惕自己的行为与外界呼应的默契度了。

唯一令我倍感不解的是——大人的世界到底有多少拥挤的事物,拥挤到连一幅画的含义都没有气力和好奇去揣摩,在他们的眼中,什么才是值得费尽心思获得的;在我们尚年幼的世界中,什么才是能够引他们关注的?这些问题摆在我的面前,对于每一个问题,我都面露难色,然而就像她对解读童话毫无兴趣,我对“他们的世界”里那些摩肩接踵的复杂感也敬而远之。

后来班里来了一群穿西装打领带的大人,他们急匆匆地“冲”入教室,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我们的身上,他们甚至连窗户上的画作瞧都未瞧,转而进入下一个班级——那里一定会有其他的老师精心准备的成果。

我这样一想,就又立即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