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哥哥,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痛快的笑了一场,皇帝和丫丫坐下喝茶,叙着家常闲话。张雱家长子、次子都上过战场立过战功,沈忱任虎贲卫指挥使,岳池任羽林前卫指挥同知。年纪最小的的张屷,恩荫了一个五品虚衔,没领实差。

张雱打开手中的红木匣子,“伯伯这几颗宝石,品相都还过的去。红宝石红的像火,蓝宝石蓝的像水,都有鸽子蛋一般大小。小不点儿来看看,喜不喜欢?”

三太太从宅子、仆役、侍女,一直盘算到谢绮年的嫁妆,“到底你祖父疼爱亲孙女,虽是分了家,你的嫁妆却是公中出了。有你祖父给的,有丁家的聘礼,娘再给你添上些体己,尽够了。”

“说起来这位少奶奶来,也是个可怜的。书香门弟知书达礼的姑娘,年纪轻轻嫁入侯门,不到三年人就没了!唉,你听说了没?这位少奶奶的夫婿,便是江南小筑的主人。”行人交头结耳议论着,不少人摇头叹息。少女失踪案虽是匆匆结了,谁不知道江南小筑是个藏污纳垢之地?这位少奶奶遇人不淑,嫁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丈夫,无怪乎不愿苟活人世。

要是照这态势,丫丫的俸禄赢不过来不说,没准儿我得再给她送份俸禄过去。我的五十万年薪没影了,上哪儿哭去。看来,还是踏踏实实做人做事的好,不要期望一夜暴富。即便赌博真能家,也不能赌!圣人说的好,“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谢瑞年不认识她们,未免好奇,“六妹妹,七妹妹,这两位好似跟含山郡主特别要好。”谢流年笑着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不了解”。谢锦年举止矜持,慢慢看过去一眼,说道:“韩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吴萱,吴芃。吴萱和含山郡主是姨表姐妹,吴芃是吴萱的堂妹。”吴萱是韩国公府世子吴玉品的长女,吴芃是韩国公府二爷吴玉吉的长女。

皇帝温和说道:“朕知道。”你们母子二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岂能瞒的过我。我全都知道。皇后是从头到尾偏向徐抒,你是在徐抒和阿嶷之间左右摇摆,我知道。

谢四爷慢悠悠吩咐,“小七,去太太处请了安,早些安置。”折腾了小半天,你还不累么?谢流年轻盈的曲了曲膝,“遵命,父亲大人。”说完,带上鹿鸣、之苹,扬长而去。

“原来如此。”皇帝微笑说道:“尊夫人是这般想法,卿以为如何?”安解语,“要做坏人,宜年轻时做”?年纪大了,连做坏事的资格都没有了么?何其残忍。

谢流年冲他乖巧的笑笑,“哥哥,千金散尽还复来!”钱是流动的好不好,要储存,也要消费,也要投资。总不能一味的存钱呀,那不是成了守财奴么。谢流年想到这儿,不厚道的乐了,她想到了某人笔下的阿马贡,某人笔下的葛朗台。

“今日在宫中议了半天军务。”张雱和解语站在一簇盛开的玫瑰花旁边,嗅着诱人的花香,说着悄悄话,“临了皇帝单留下我,问怎么还不报上世子人选。”

张屷会意的点点头,“小师妹,你说的对。”还是快做功课罢,否则无法交差。两人回到墨耕堂,只见谢四爷手中捧着一盏香茗,意态闲适的坐在桌案旁。桌案上,摆着他俩今日的功课。

暄闹过后,儿女们请安告辞,各回各院。张雱草草沐浴,躺在床上呆,“解语,咱们丫丫是大姑娘了。”解语轻轻笑了笑,“丫丫还小呢。”还没及笄,还是养在父母膝下的娇娇女。

谢流年轻轻叹了一口气,举起荷包,很是伤感,“钱啊钱,你们可以见熟人去了。”那暗格之中,全是你们的老弟兄,老熟人,今晚你们可以团聚了。唉,一包又一包的银钱离我而去,回到了老地方。

“回去?我还回的去么?”谢绮年凄然笑笑,“自你挟我出花园之时,便该替我想到,我还回的去么?谢家家规森严,我若回了,便是死路一条。”

“把二丫头拘到眼皮下底下,早日给她寻个妥当婆家,早日嫁出去。”大太太想起谢老太太的交待,头皮一阵阵麻。敢情老太太是觉察到了什么,才会留下谢绮年?也怪自己大意,谢家这深宅大院中,竟还是让她跑了。

谢瑞年并不放在心上,“母亲说过,我只要尽力便好,不求尽善尽美。”大太太待宽厚,没有要求她“德容言工”样样俱精,没有用规矩礼仪把她管的死死的。

“定海侯府这种藏污纳秽的地方。”谢流年摇头不解,“二姐姐看着挺精明的,可惜是这眼神儿。”谢绮年不知怎么想的,一心想嫁入公侯伯府。真要嫁您倒可也挑个家风清白的,定海侯府那份黑暗,那份乱,凑什么热闹呀。他们家有的是钱,男子向来是三妻四妾,风流不羁。嫁给丁家的男人,往后要对付多少美妾美妓美婢。

久居高位?静孝真人圆润富态的脸颊上有了怒色,柳眉快要竖起来了,那个高位,原本该是我的!自古以来,有几人似自己这般倒了霉运,没有过错的原配王妃却做不了皇后的?不成,自己不能认命。帝陵向来是“一帝一后”,自己若不争,难不成生前形单影只,死后也是孤孤凄凄?

大太太素知三房的习性,眼高手低,志大才疏,最是难打交道。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能拿他们怎么办呢?只能尽力提携。老太爷尚在,嘴上虽不说,心里怎能不牵挂三爷一家。

谢老太太、大太太还有大少奶奶沐氏,待卓先生都很亲切体贴。住处是上好的,幽静清雅,配了两个机灵的小丫头服侍,四季衣裳鞋袜齐全,束修丰厚,礼节周到。

跟着看热闹的女客很是不少。这会子不少人抿嘴笑,看看,明打明的,有人要推这谢家七姑娘入水,结果推错人了,推了个南宁侯府的小丫头!虽然谢探花和谢七姑娘口中唯唯诺诺,可是长眼的人都看见了,人家谢七姑娘从从容容、清清爽爽的,哪有落水的样子?饶是如此,当着长辈的面也绝不说一个“不”字,任由韩老太太一再训斥,真真有涵养。谢探花倒也罢了,向来萧萧肃肃,名士风流,难为谢七姑娘小小年纪,也有如此雅量。家学渊源,真是家学渊源。谢家子弟,衣冠磊落;谢家女儿,也是闺英闱秀,不可小觑。

第二天何离腰肢酸软,出门前还没忘记往脸上扑了层黄粉,遮去脸上的□。四太太见了她很是厌恶,真不知道玉郎是怎么想的,拒了多少年方二八的美妾丽婢,却一直割舍不下这一对年已三十的老姨娘。袁昭还有个好颜色,何离可有什么呢?玉郎也太念旧情了些。“退下罢。”早早把何离打走了。

“紫藤花洗干净了,可以蒸着吃,有一股清香。”

韩大太太却不怎么同意,“岳家确是好人家。不过,岳泽虽是老大,他三弟往后才是靖宁侯府的主人。”靖宁侯府世子的唯一嫡子岳瀚排行老三,如今年方九岁,很是娇惯。岳泽跟他父亲岳霆一样,靖宁侯府要靠他撑起来,侯爷却不是他,难免尴尬。

“五小姐,有这份心便好。”萧姨娘蹲□子,劝谢瑞年,“往后莫再捎了,真的。”会被人看不起的,会被人说“眼皮子浅,连块点心也看到眼里”。

又掷了一遍。又掷了一遍。何离眼睛湿润,他自小便是如此。若实在气狠了,不说话,不摔东西,不脾气,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掷飞镖。

哺时,谢寿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真不想走,还是家里好。”做姑奶奶多娇贵,全家人都让着宠着。做人儿媳么,那可是个苦差使。

谢流年就简单多了,冲郁妍甜甜笑着,“九表姐戴着,真好看!”确实,郁妍纤细白腻的皓腕,碧莹莹水润温文的玉镯,相映成趣。

“用!”张屷想了想,下了决心,“大哥二哥会不会飞檐走壁?你们穿上夜行衣,替我去谢府打个人。”小不点儿不快活,是因为她娘亲被人欺负了。四太太几回作都是因为被人挑唆,就是她的陪房费嬷嬷。

四太太抿嘴笑笑,“我回去跟他说。”想来玉郎定会应许。大堂姐的夫家侄子都能收,亲生儿子自然更加能收。南宁侯府子弟能收,靖宁侯府子弟自然也能收。

两人正说话间,管事嬷嬷陪笑来回,“三爷,三太太,正房收拾好了,二小姐、七小爷的住处,也收拾好了。”虽不能说是尽善尽美,却也差强人意。

傅深凑近张屷,“乖孙子,往后你若是金榜得中,名闻天下,会有艳福的。你没看戏文里唱的,中了状元能娶好几个媳妇呢。”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好女子。

妈妈不向着自己,爸爸一脸监工相,在旁虎视眈眈的看着。谢流年夸张的叹了口气,双脚平放,肩平,含胸,头部微弯,悬腕,继续练字。

徐皇后看看身边巧笑嫣然的侄女,再看看俊秀不凡的儿子,越看越顺眼,“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只盼皇上英明仁厚,体谅徐家不易,成全了这一对孩子。唉,皇上越的少言寡语了,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通不知道。

晚上何离不放她出去睡,把她抱到大床上。谢四爷看着满脸陪笑的小女儿,慢吞吞交代,“若肚子不舒服了,定要告诉我。”谢流年乖巧可爱的点头答应,然后一晚上都安安静静的,半分没折腾人。

谢流年得意洋洋打开荷包,取出里面的庄票。一张就够了好不好,饭铺子还要找我钱。把谢延年、谢棠年的荷包还了回去,甜甜笑着,“谢谢五哥,谢谢六哥,先不用。”真用着的时候,再跟你们要。

当晚,回到谢宅后,谢流年坚持要睡大床,坚持要睡在谢四爷跟何离中间,还坚持着深更半夜不睡觉。把何离闹的没法子,把谢四爷恨的牙痒痒。

韩冲也满口答应,“待小妹满了月,我便跟妹婿商议。”总要等孩子生下了,才能商讨回京诸事。谢家二老是通情达理的老人家,想来必是好说话的。

其实谢流年一向对粉色敬谢不敏。不过上回在南宁侯府睡了回法式大圆床,带回了不少前世的回忆。比如,粉色“那是英国皇太后穿的颜色,我们哪有资格那般与世无争。”于是想穿粉色了。何离自然依着她,“好好好,粉色。”一口气替她新制了七八件粉色衫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