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屷点过了头,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表字是父母长辈给取的,小不点儿怎么能给我取表字呢?”她比我小,还是个奶娃娃。

谢四爷浅浅一笑,把玩着手中的银酒杯,意态闲适。他本来就生的清秀绝伦,面如凝脂,目若点漆,再加上这处变不惊的气度,温文尔雅的谈吐,更显得俊逸不群。岳培、安瓒看在眼里,暗暗称许。

谢流年歪着小脑袋看的很认真。他嚅吸了几下,然后,血止住了。挺管用啊,不错。何离站在一旁,脸羞成了一张红布,“玉郎!”当着小七的面儿怎么能这样。

“真是暴殄天物。”三太太明面上虽不说什么,暗地里跟谢绮年感概,“有多少人家,正经小姐不过略识几个字,平日只以针黹为重。谢家可倒好,连丫头们也多有读书的。”

张雱白了两个儿子一眼,“都跟着我去,谁照顾你娘亲?谁照顾阿屷和丫丫?你们甭捣乱了,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

这之后三太太真是安份不少。虽然她看着谢丰年是心中不忿,看着谢流年也是心中不满,却都隐忍不。“等我绮儿风风光光出了门子,再说!”

这还差不多,谢四爷眼中有了笑意。伸手抱过一脸乖巧相的小女儿,告诉她“你张伯伯另有信过来,说西洋巧克力虽是美味,你却不可多食,尤其不能晚上食用。”那自然不能带过来了。

谢老太太全部看在眼里。她淡淡一笑,向一旁侍立的怀盈点了点头。怀盈会意,轻斥身边的小丫头,“一个个楞着做什么?没见四小姐昏倒了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打两个小丫头去请大夫,又命一名身强力壮的大丫头把谢丰年抱到罗汉床上躺下。

谢流年伸出两个小手,数数还不够,只好用嘴说了,“系爱。”我很能干,长十二颗牙了!怕别人听不懂,先把两个小手伸出来比划一个“十”,然后只伸出两个指头表示“二”。

谢丰年停下手中的针线。这是真的?那母老虎被赶回苗家了?那岂不是没人天天打骂自己、□自己,没人天天逼着自己做针线了?谢丰年默默想了一会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时来运转的这么一天。

“小不点儿,这些都是我娘亲手做的,可好吃了。”张屷和张嶷热心招待小客人,放着仆妇乳母都不用,张罗着舀小碗舀小勺,想喂谢流年吃饭。

三太太啐了一口,“呸,没胆子的!过来我告诉你。”命怀秀附耳上来,一一说了。这当儿还犹豫什么,已经骑到老虎背上了,下都下不来!

“哎哟,七小姐您可真是……”里间传出何离的惊呼声,小樱忙跟怀柔告了罪,跑到里间去了。过了一会儿,舀着条湿湿的小裤子出来,笑道:“姐姐您先坐着,妹子失陪。”

黎明时分,三房的陆姨娘又是身子不快,“小桃,我胸口闷。”值夜的小桃睡眼朦胧爬了起来,先给陆姨娘揉了会子,见不管用,只好到三太太处禀报。

存款单给我,好啊好啊,谢流年乐的流口水。谢四爷背过身去看着门外,心情寂寥,小七这幅模样,真是目不忍睹,目不忍睹。

张屷马上来了劲,“好好好,打牌!”咚咚咚跑到柜子旁,搬了个小凳子踩上去开了柜门儿,取出两幅扑克牌。他和丫丫这一对小孩子,都爱打牌。

把三太太惊的。“小七过个生日,居然要散一箩筐铜钱?”三太太专程寻到四太太,拉着她的胳膊,一脸的怒其不争。

陆姨娘昨夜原是只顾着哭泣生气,后来却是恐惧起来:自己会不会死?孩子会不会有事?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要孩子。

当晚,谢四爷去了老太太所居住的萱晖堂,当成件希奇事讲给谢老太爷和谢老太太听,两位老人都乐呵呵的,“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虽然玉郎幼时的事他们已记不大清晰,却固执的认为玉郎从小就聪明绝顶,举世无双。

沈迈哈哈大笑,“乖孙子,这叫逸园!”这孩子认字总是认半边儿,可真逗。

谢四爷回到谢府,未免跟谢老太太、四太太提起。四太太略略沉吟,“要说起来东昌侯府,跟我们韩家算是沾着亲的,却又向来不做亲戚走动。”张雱是她大堂姐的小叔子,可没有认祖归宗,名不正言不顺的。

这位老者,想当年曾占据泽山十几年,多少精锐官兵出马都不曾伤他分毫;后来他出动死士三千助当今皇帝夺宫,又带领旧日袍泽在宁远城下重创东北的女真人,功成封侯。

“我的儿,你年纪小,哪里知道其中的道理。”三太太坐在菱花镜前,重新匀了粉,装扮停当,“咱们不去老太太跟前奉承,便只能靠着月例紧紧巴巴过日子。你爹是指望不上了,娘的嫁妆也不多,咱们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老太太手指缝松一松,够咱们吃上三年五年的。

四小姐丰年是个庶女,三太太自然懒得理会;儿子之年还小,不是哭闹,就是玩耍;只有二小姐绮年最贴心,偏偏还出了门,三太太只觉十分无趣。

小树忖度了忖度,事关四爷,老太太的心头肉,小柳又哭成这样,再瞒不了人的。瞅个空挑挑拣拣回了老太太,“……这些原是小事,论理不该回老太太……”

不过,老太太不管再怎么不喜二爷三爷,从未在银钱财物上刻扣过,这给二房三房收拾房舍,还真是不能小气了。四太太定了主意,分派下人手,有条不紊的清扫、布置起来。

“放下罢。”谢四爷吩咐道。两个小童儿恭敬应了,放下木床退出院门。

论美貌,阿离不如我;如贤惠,阿离也不如我。我还劝过玉郎“上进求功名,图个封妻荫子”,她可是只会一味顺从玉郎,只会唯唯诺诺。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袁昭咬咬嘴唇。

何离掉下眼泪,“乖,慢点儿,慢点儿。”她又不傻,自然知道此时怀中的女儿是真饿了,看看孩子这吃相!

三爷可费事了。先是有了二小姐绮年,然后有了四小姐丰年,一直没生出儿子。三爷便一口气娶进来五六房小妾,“为求子嗣”!很理直气壮。三太太哭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哪里肯管这闲事,只装聋作哑。三爷越发得了意,一个接一个美貌女子进了他的后院,这开销自是越来越大了。

确实,在谢流年老家,没房子的男人真是娶不上媳妇的,没人肯嫁。谢流光是个小学教师,工资不高,凭他自己想买房,费大劲了。

四太太请示了谢老太爷、谢老太太,商量了谢四爷,定下“次月归宁”。谢老太太慈爱吩咐,“三五年才回这么一趟,多住些日子也使得。”虽然天天想见着心爱的孙子。

四太太忙陪笑谢过,“谢谢娘体恤。媳妇回家探望父母,定是早去早回的。”她也不至于把谢老太太这话当了真,面子情、客气话罢了。

四房开始备礼品、写礼单、备马车、备各色日用物品,大人小孩都忙忙碌碌。“过几日便上京。”这晚,谢四爷来西跨院,告诉小女儿。

谢流年小磨一般,团团转。“我的小车要带上。”靠它运东西呢,能运不少好东西。“我的洋娃娃要带上。”何离若不抱着自己睡觉,自己便抱着洋娃娃睡觉。“我的贵重饰要带上。”或者寄存到钱庄也可。对了,现银和庄票要带上一部分,穷家富路,出门花钱要大方。

至于房中的摆件诸物,先归到小库房罢,往后再取出来。谢流年把自己的小小资产,全部梳理一遍,一样没拉下。谢四爷被她转的头晕,“小七,停下。”别再转,再转你爹爹我眼都花了。

谢流年扑到他怀里,“爹爹的行李,收拾好了么?”光自己收拾好没用,要他收拾好了才行。这么一队妇孺,带队的是谢四爷。

谢四爷刮刮她的小鼻子,“放心罢,耽误不了你出门。”爹爹是不会拖后腿的。谢流年仰头呵呵傻笑,“好啊,好啊。”耽误不了就好。

谢四爷早早往京中写了信,既然一行人要上京,自然是要住在祖居。要烦劳大太太清扫、布置房舍,自己带了妻儿到京,便能舒舒服服入住。

京中的回信却久久不至。“大哥是不管家中诸事的。大嫂一向周到细致,做事妥贴的很。”谢四爷跟四太太说着这事,两人均是心中疑惑,“怎会迟迟没有回信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14号的更新。

周一到周五,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日更,尽量肥。

沈忱和岳池的名字,没有生僻字。

张屷hui,“会”的古字。

张嶷ni,幼小聪慧的意思。

他们的老爹张雱pang,字无忌。雱pang,雨雪很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