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雱挠挠头。要是跟皇帝面对面站着,真想跟他打个商量:这场仗咱不打了成不?安安生生在家里坐着陪伴娇妻爱子多好,跑那么大老远的打什么打。

“娘,咱们是女家,没有先开口的道理。”谢绮年温柔笑笑,“只要咱们家安安生生的,您还怕女儿没人要么。”谢家门弟不差,自己人才出众,太平日子过久了,定会有好人家上门相求。

还有,那封信拿给我看的时候,已经是拆开的了!可惜谢流年现在的口齿还不足以流利讲出以上质问。既然讲理讲不明白,只能靠声音大了,“爹爹,我的!”一再申明主权。

谢绮年哪容他掀开,稳稳捉住他的小手,柔声说道:“七弟放心,你四姐姐没事。”把谢之年揽到怀中哄着,声音舒缓动听。果然谢之年信服亲姐,乖巧听话的偎依在她怀中,不乱动了。

“小不点儿,长几颗牙了?”张雱讪讪走过来,顾左右而言他,“伯伯猜,定是十颗!”一岁多的小孩不是该长十颗牙么,阿大阿二阿三丫丫都是。

苗家舅爷长叹一声,“苗某实在惭愧。”亲手接过杀威棒,到三房接上自己妹子,连夜回家去了。三太太自然不肯老老实实的走,很是哭闹了一番,一会儿拉着苗家舅爷叫嚷“你算什么亲大哥,都不给我撑腰!”一会儿拉着谢三爷苦苦哀求,“相公,看在绮儿、之儿的份上,好歹恕我这一回。”无奈她哥哥也好,丈夫也好,都是铁了心的,不管她如何哭闹,也不为所动。

大人们在炕桌旁吃饭,谢流年则是给单摆了张小小巧巧的炕桌,一看就知道是专做给小孩子的,大人用不了。餐具也小巧,盘子也好,碟子也好,都只有一点点大。

有小桃、小杏这两个人证,再从西跨院起出来物证,这狐媚子的罪名已是板上订钉。罪名定下后,再让她畏罪自尽。等到谢老太太、谢四爷回府,已是死无对证,他们干没脸罢了,还能怎么着?三太太想起四房的富贵,想起谢老太太的冷淡,心中恨恨。

怀柔含笑抿了口热茶,“小樱,多谢你了。”忙活了这老半天,还真是想喝杯热茶润润喉。唉,今儿这趟差使愁死人了,三太太抽什么疯,要审问何姨娘?我倒要看看她能审出什么来。

可是两眼微红,明明是方才哭过了。童嬷嬷思量片刻,亲自送谢棠年回去,看着他洗漱后睡下。“睡吧,棠哥儿。”睡醒了什么都会好的。

何离把金锞子银锞子装到一个木头匣子中,温柔告诉谢流年,“等过了正月十五,便给你存到钱庄去。”不过正月十五,连官府都是封印的,铺子都不开门,钱庄也不开。

他娘穿着秋香色盘金绣银鼠小袄,水红灰鼠皮裙,俏生生坐在窗下长案几旁,一边含笑听着孩子们说话,一边低头在列一张菜单。他爹正温柔注视着他娘,没理会他。

丰年可不是长大后才怕自己这嫡母的,她才几个月大的时候便知道怕了!庶女要从小辖治,长大后方能服服帖帖为我所用。三太太对此很有心得。

谢流年睡的正香。丝毫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要喝中药,或者挨饿。

谢流年在内心大大感概了一番,午饭后还是甜甜睡着了。谢四爷和何离在小床边看着她,低声说着话,“昨儿她抓陀螺抓不住,大喊大叫的。我指着那页教了她几遍,‘雅量,小七,要有雅量’,难不成她便能记住?”也太聪明了。

张雱一家进入太康时,已是深秋季节。马车停在一个园子前面,张雱抱着阿屷,解语抱着丫丫,沈迈带着沈忱和岳池,下了马车。

“张雱一家由京城至湖州,应会路过太康。”虞县令喜滋滋打着主意,“到时可要好生款待他们一番,见识见识这家人。”这家人太有趣了,一开始做匪,后来做官,如今又做了侠客。

“徐世子运气不好。”虞县令笑的很畅快,“上月他在挹翠楼强抢一个卖唱的小女孩儿,遇到对头了!”那卖唱的小女孩十分伶俐不怕人的,一边挣扎喝骂一边大声呼救,结果真遇上了侠肝义胆之人。

绮年温柔体贴为三太太整理妆容,耐心听她抱怨了两箩筐陈年旧事。外祖苗家是邻县人氏,原本家中寒素,只靠着数十亩薄田渡日,勉强称的上“耕读传家”。虽后来大舅中了举人,二舅从军做到了千户,究竟和谢家这诗礼大族是没的比,否则苗家嫡女怎会许了谢家庶子。

三太太回房后只见奶妈子哄着之年玩耍,丰年在侧间埋头做针线,却不见绮年,因问道:“二小姐呢?”大丫头怀明陪笑回道:“二小姐要打攒心梅花络子,寻三小姐请教去了。”三小姐华年不只熟读诗书,女工也好,络子尤其打的极精致出色。

小树是谢老太太房中的丫头,比小柳懂事不少,劝她“你只小心小意服侍袁姨娘,旁的事你莫操心,你也管不了。”给请大夫了,给抓药熬药了,什么叫没人管没人问。

到四太太要告退的时候,谢老太太冷冷吩咐,“择日将二房、三房的空房子收拾了,务必要齐整好看。”这帮不省心的,老太爷秋天才过六十大寿,她们春天就想回来。

何离熟知谢四爷的性子,见他这般模样,哪敢跟他拧着。“那,小七怎么办……”何离怯生生的。

“阿昭总是这般风趣。”何离笑盈盈的,语气很是亲呢,“好些时日未见面了,才一见面便来打趣我们。真真她这活泼性子,让人如何不疼爱怜惜。”

奶娘一抱,谢流年就哭。只有回到何离身边,回到何离怀里,才能安生。慢慢的何离也悟出来了,解开衣服,把□塞到女儿口中。

到了明后年谢松年要说亲娶亲,又是一大笔开销。长房长孙娶媳妇,再怎么着也少不下一万两银子吧。即便是老太太拿出私房,不使公中的,可老太太的私房不也是大爷、四爷的?

谢父谢母都是普通工人,辛辛苦苦一辈子,只攒下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和五万块存款。谢父突发心脏病去世,并没留下遗嘱。谢流光结婚时,谢母做主,把房子和存款全给了谢流光。

两位小姑娘对表哥不过尔尔,见面知道是表哥,不见面就忘了。府中三位大姑娘则有所不同。谢绮年、谢华年、谢丰年自然也和岳泽岳澄见过礼,面对高大英俊、老成持重的岳泽,三位年龄相近的少女有的面孔微红,有的神色自若,有的害羞胆怯。

多多少少都有点动心。岳泽家世没的挑剔,父母都出自名门。父亲是靖宁侯府嫡子,如今任辽东总督,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母亲是汝南韩氏嫡女,温婉端庄,素有贤名。岳泽人才又很出众,年貌相当,再没一点不好的地方。

“绮儿,我看这人还过的去。”三太太见过岳泽,心里乐开了花,“虽是没爵位,好在父亲能干,将来便是靖宁侯府分了家,日子定也不差。”想的很长远。

谢绮年羞红了脸,低喝道:“娘,您小点儿声!”怕别人听不见还是怎么着。咱们是女家,要矜持,一定要矜持。否则,会被人看轻的。

三太太笑着打了女儿一下,“你娘亲我,这不是高兴坏了么。”一时得意忘形。从前我就盘算过,四太太娘家堂姐的儿子不错,如今看来,我眼光果然很好!

二太太冷眼看了几日,三太太常到四太太处说话闲坐,四太太客客气气的,却不兜揽,便知四太太无意此事。华年和绮年身份相同,若是绮年不成,华年也是一样。

华年多好的姑娘,全吃亏在出身庶房!二太太出了半天神,恨起出身。如果华年是大房的姑娘,或是四房的姑娘,四太太哪会如此。

谢家从上至下待岳泽都甚好,老太爷老太太关怀备至,谢四爷四太太嘘寒问暖,即便二太太三太太这面子上的亲戚也是一盆火似的赶着。更有三位正值豆蔻年华的表妹,时常送来自做的奇巧糕点,殷勤待客,曲尽地主之谊。

岳澄也没闲着。他如今既没父母管束,祖父又不在身边,好似脱了缰的野马般,每日只在族学中露个脸,便溜出去玩耍了。也无人认真管他,岳澄自在了。

“小七,听表哥的话,表哥送你洋娃娃。”岳澄蹲□子,低头逗弄谢流年。谢流年冲他伸出一个小手掌,“五个。”我有五个洋娃娃。

“那,表哥送你万花筒。”岳澄比划着,“里面可好看了,千变万化的!”谢流年依旧冲他伸出一个小手掌,“五个。”万花筒我也有五个。

岳澄不死心,“小七,表哥送你望远镜!”这可是希罕物事,民间少之又少。谢流年一脸淡定,还是冲他一个小手掌,“五个。”张伯伯送了一个,张家四兄妹各送了一个,我有五个。

岳澄拍拍脑袋,恍然大悟,“小七,你还听不懂话呢。”原以为她是真有。才刚明白了,敢情她还是个小傻子,不管自己问什么,她都是伸出小手说“五个”。

你才听不懂话呢!谢流年白了他一眼,迈开小腿咚咚咚跑了。张伯伯这侄子,跟他说话可真费劲。

靖宁侯府有两回派了管事过来,大车小车的拉着不少补品、药材、表礼、彩缎等物,一则是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二则是想接岳泽岳澄回京。岳泽无可无不可,岳澄不走,“哥,再玩个一年半年的。”谢家好玩。

一直玩了大半年,玩到征夷大军攻破多邦重镇,攻破盘滩江天险,安南大溃,乱党领被擒获后槛送京师。天朝终于一雪前耻,皇帝大喜,对征夷大军全面封赏。封张雱为南宁侯,岁禄两千石。

“小七,你张伯伯打了胜仗。”谢四爷怀中抱着小女儿,手中拿着张屷的信,脸上有淡淡笑意,“张伯母和一双幼子幼女从湖州动身去京城,很快会路过太康。”到时又可以见面了。

“你张伯伯打了胜仗”。什么情况?张伯伯什么时候去打仗了,我怎么从未听说啊。谢流年转头看着谢四爷,大眼睛中满是诧异。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要到晚上了,我尽量早点,七八点左右吧。

尽量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