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任由生平头回见面的张家大小姐抱到珠帘后头见“伯母”了。一开始是沈忱、岳池、张屷三兄弟陪着进去,后来张雱坐了一会儿也进去了,然后是沈迈。

论理说,童嬷嬷便是资格再老也只是奶嬷嬷身份,四太太都吐了口的事,童嬷嬷干涉不得。太太们管姨娘,哪轮到奶嬷嬷说话了?可这童嬷嬷一口咬死,“老太太吩咐我照看七小姐,旁的我都不管,若惹的七小姐哭闹伤身,万万不可。无论如何,为了七小姐,为了老太太的托付,何姨娘离开不得。”一口一个“老太太”,压的怀秀没话说。

你们三房死的不过是位姨娘,要舀我们四房的姨娘过去审问倒也罢了。难不成连我们四房的小姐也要作践起来?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

谢棠年木楞半晌,猛的扑到她怀里,母子二人相拥而泣。

“要把金锞子银锞子存到钱庄去,对不对?”何离善解人意的问道。谢流年连连点着小脑袋,还是亲娘理解我啊,母女连心!

谢四爷拱手道谢,萧萧肃肃出了逸园,登车而去。

陆姨娘女工极精,三太太是知道的。闻言心中一动,给陆姨娘派个绣活儿?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吧,且耐一耐,等她生下孩儿再说。

小樱答应一声,出去了。

仰了一会儿又觉着不对,忙示威似的看向谢四爷。雅量,雅量,懂不懂?要有雅量!

“……阿泽和阿澄的姨母住在太康,你二伯母的马车还跟着咱们呢……”到了太康,虽然自家夫妇不必出面,也要派人把韩氏的马车送到谢府才成。

徐皇后怔住了。皇帝神情平静,“东昌侯说,他看见那小姑娘,想到自家小孙女,实在不忍心置身事外。”沈迈的小孙女张嶷,是东昌侯府唯一嫡女,备受宠爱。

徐朗本来是公侯人家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子弟。他出生时,魏国公府已是人才淍零日薄西山,可他从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受过良好教育,做人做事中规中矩,没什么大本事,也没什么坏心眼儿。

三房如今可不是只有从任上带回来的下人,还有不少谢府的仆役呢。这些下人仆役向来互通声气,免不了嘴碎传了出去,您是等着让二房、四房看笑话不成。

四太太也告了罪,“要到报厦去。”该去处置家务事了,多少丫头婆子仆妇等着报账,拿对牌,支领钱物,且有得忙呢。

玉郎最爱干净,最不喜病人,自己这一病,更见不到他了。袁姨娘命小柳拿过镜子,照见镜中一句形容憔悴的女子,自己先灰了心。

“……阿离倒没什么,就是听话。如今也不成了,硬要亲自喂养小七,把爷倒不放在眼里……”声音越来越含混。

谢四爷白衣飘飘,转身离去。何离追出门来,牵着他的衣襟,歉意说道“小七晚上要吃奶……”不是我不要你呀。

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扶着小丫头的手,徐徐自青石砖路走了进来。她身材窈窕,玲珑有致,一双美丽的凤眼仿佛会说话一般,十分灵动。

“女儿,你长的这么像玉郎,若是老太太一见你便喜欢了,硬要留下你,那可如何是好?”一直到次日何离都是愁眉不展,吻着怀中的婴儿,轻声说着心里话。

四太太心头微晒,淡淡道“按旧例支给她。”本朝官员傣禄微薄,三位在外做官的老爷薪俸都不够使,依旧在谢府支月钱。大爷谢导是老太爷老太太的心头肉,每年自有心腹家人带了府中的分例、老人家的贴补上京;二爷谢封远在南京,也是一年支一回;唯有三爷谢尉离得近,且三太太苗氏花钱散漫,若是支了一年的银钱过去,三房能年中就开始紧巴,年底简直过不了日子。

谢流年奇怪了,“妈妈,怎么了?”难不成是妈妈有私房钱?不会啊。自从爸爸去世后,妈妈就跟着哥哥谢流光夫妻生活,退休费全贴家用了。

谢四爷看着她玩了一会儿,命人把木车收起来,舀出几本书让谢流年挑,“小七,今晚要听哪一本?”炕上摊着《世说》《诗经》《山海经》《庄子》等几本书,谢流年撅起小屁股趴在几本书上闻了又闻,最后挑了《山海经》。

“这调皮丫头。”谢四爷忍俊不禁,轻轻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两下,“你能闻出什么来?”难道书里讲什么,你能闻出来不成?

谢流年咯咯直笑。谢四爷把小女儿揽在怀里,给她讲了夸父逐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共工撞天。谢四爷声音低沉优雅,讲的也生动,谢流年听的很入迷。

何离抿嘴笑笑,舀出一件谢流年的小里衣来一针一线细细做着。自从去了那个叫逸园的地方,玉郎越发像个好父亲了,也肯抱小七,也肯抱六小姐,弄的老太爷老太太都诧异,把他好生嘲笑了一番。

逸园,定是一个有趣的地方。何离笑吟吟的张开嘴,咬断银线。

第二天逸园送来贴子,谢四爷推却不得,带着谢流年赴了约。谢流年一如既往的受到了逸园全体人士的热烈欢迎,“小不点儿来了,想死我了!”一个一个挨着亲。

“小女幼时,我可没这福气。”张雱抱着小小的谢流年发感概,“要么军务繁忙不能回家,要么回到家却轮不着我抱她。”阿爹和爹爹倒没什么,定是让着自己的。岳父也疼自己,只有傅侯爷,动不动吹胡子瞪眼睛的抢丫丫。

羡慕死人了,这么年轻就退休了呀。谢流年看看逸园欢欢乐乐渡假般悠闲的一大家子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唉,我若再长大一点,便该上学;再长大,便该学规矩。等到退休享清闲,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中午还是张雱喂谢流年吃饭,又温柔又细心。“小不点儿,喝勺汤好不好?”“小不点儿,这胡萝卜很香,乖,吃一口。”谢四爷四平八稳在旁边坐着,慢条斯理用他的午餐。

慢慢的张雱说话说串了,“乖女儿,吃块小糕糕。”谢流年毫不犹豫的跟着串了,“爹爹,吃糕糕。”这声“爹爹”,是冲着张雱叫的。

谢四爷跟没听见似的,不动声色继续用餐。傻小七,他喂你吃个饭而已,爹爹都叫上了?心神一阵阵激荡。

张雱后知后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杯盏,大喜,“小不点儿,你方才叫我什么?”我怎么好像听见你叫我爹爹?

谢四爷目光淡淡扫过来,谢流年乖巧,冲张雱甜甜一笑,“伯伯。”这才对,谢四爷埋头吃饭,心情愉悦。敢情小七方才是随口瞎叫的。

“哦,这样啊。”张雱挠挠头,“伯伯听错了。”怎么听成“爹爹”了呢,什么耳朵。旁边众人都暗自发笑。

午餐后谢流年玩了一会儿,沉沉入睡。睡醒后张雱笑咪咪问她,“小不点儿,伯伯带你骑马好不好?”

骑马?好啊好啊,太好了。谢流年小鸡啄米般连连点着小脑袋。谢四爷尚有犹豫,张雱信誓旦旦,“晚鸿放心,我便是抱着令爱骑马,也稳过她坐马车。”轻轻巧巧落在马背上,怀中的谢流年只露出个小脑袋,可爱极了。

张屷也兴冲冲骑上小马驹,父子二人一骑大马,一骑小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