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自昏睡中清醒时,那人就在她身边,旁边还有儿子,她没看他,不想看。

尴尬的其实不只君锦,罗瞻也要在他的婚姻与事业之间踌躇。

“带他下去缝补伤口。”罗瞻显得有些烦躁。

君天纵母子住在罗府后院的西厢,因担心他们有寄人篱下之感,所以母子俩的衣食均由秋露打理,免得他们与罗府人各有心结。

田序记住了罗瞻这两个字,夺得京都后,迅挥军归来,连大周的皇宫都未及踏进半步,因为他要回来审视北方的战果——他不只被这战果激怒,最重要的——他要想法子灭了背后这个看上去弱小,却同时又十分强悍的敌人。

曾辉当下就打开,这么重要的信,他居然在这熙攘的大街上观看,是不是有些过于儿戏了?

点头,“你真聪明。”

不过他对袁阗的评价也有让人生笑的地方,他居然称袁阗是个粗人,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老粗,居然还如此评论别人。

他算是个开明的占领者,至少他没有下禁商令,不像南方的叛乱者们,画地为圈,禁止外人通行。

嘉盛点头,“听说小嫂子与南商联的人熟识?”授老大的命,他特意派人去南方打听君家的消息,不果,大周灭后,各地城池纷纷自立,几乎是一城一国,南下的路根本走不了,不想小嫂子却比他先得到家中消息,可见那些商人的本事不小。

“好个漂亮的小子!”刘婆婆啧啧夸赞。

罗瞻不是个春月秋花的人,他的世界里只有“大漠孤烟”这类东西,曾有一度,她以为他不识字,有次见他写信才知道他的字原来写得不错,只是字体如人,找不出半分娟秀来。

见妻子让儿子放罗瞻,君哲宸不禁怒喝道:“妇人之见!还不快回各自屋里去。”

她装傻,君锦也只好跟着说傻话,“大哥回来,怎么武安没跟着一起回来?”

只等大夫确定后,不只罗瞻,连君锦也被自己吓到了,她要当娘了呢,老军医告诉过她,她身子寒,应该不会太快有孩子,刘婆婆还打算给她熬些暖身的药,想不到这就有了……太过于惊喜,以至于没注意到他的孟浪行为——当着人家大夫的面就又亲又抱——

君锦不禁在心底暗叹这丫头的鲁莽,抬头与罗瞻视线相遇时,忙向他摇头——她不会跳。

一回屋,罗瞻便把君锦搂到身前,“你上山住吧。”他看不过她做那些事,但又不能对刘婆婆施令,她是林岭这些人中他尊敬并且必须要尊敬的人,因为她于他有养育之恩,没她也就没他。

“上次手干裂的疼,就跟老大夫要了几盒蛇油,搭上香粉一起和,再涂在手上,所以才不糙吧。”

不愿再多想,回屋——

君锦自镜子里看看身后的秋露,“谁说的?”

到是他自己觉察出了不对,给他的包子小巧皮薄,还有几只小汤包——看一眼身边吃得正欢的黑狼,若有所思……最后还是起身坐到桌旁。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也许是渴望太重了,不愿反应过来——

无奈,君锦只能先放下碗,起身去晾衣服——

在确定她不会再寻死后,他松开她的下巴,觑着自己制造出来的指引——水一般的肌肤,只那么轻轻一捏,就有了红痕,“君天阳是你大哥?”他如此问她,暖暖的鼻息吹拂着她的脸颊。

双方都没说话,他只是边盯着她,边将一只小铁牌随手放到她手旁的茶几上,那是她让秋露买通人而买通的卫兵的,他的卫兵。

君锦瞄过一眼那铁牌,没什么反应,只随手翻一页书,继续看她的花间诗词。

罗瞻也没有暴怒暴吼向她质问什么,弯身坐到茶几的另一边,视线从她的书划到她泰然自若的脸上……高傲的贵族的脸孔——三年来她努力隐藏、令他十分不悦的那张面貌,像在提醒他们之间的差距一般。

如果说她是在向他报杀兄之仇,那么她至少做对了一点——背叛他,这一点成功地让他难过并烦躁起来。

他完全能理解她的做法,但理解并不代表不会难过,即使粗糙如他,也深明,若他们继续这么相互伤害下去,只会让两人越走越远,而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他宁愿她拿起刀直接向他复仇。

伸手,按住她翻书的手——她已经沉默够久了,他们必须谈一下,马上。

君锦放下书,眼神在他的手上顿一下,随即抬头看向他,这还是自那日来,她第一次正面看他。

“我知道你难过,你应当恨我,但你应该明白,我跟他迟早是你死我活,两军对垒,本就是成王败寇,若是今天我被他捉住,相信下场也是一样。”说这番话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灼灼。

君锦没吱声,视线从他的脸上再次转回他的手上——他的话似乎昭示了她的不明大义,小肚鸡肠。

“我不会要求你马上原谅我。”

“那你可否能让我离开?”她是真得不知道怎么以这种状态与他生活,若他答应放了她,一切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你是打算让定睿无父还是无母?”

是啊,还有孩子,是该让儿子无父还是无母呢?

留在他身边,可能会有很好的前途——打打杀杀的前途,而跟着她,可能会活得沉寂无声。

她该不该私自决定儿子的前途?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心中难免有丝高兴,只是高兴中又夹带了些许酸意——如今他只能靠儿子来禁锢她。

“我会让孩子活得很自在。”似乎是对他说,也似乎在跟自己保证,她可以去尝试一生只跟一个男人,却不能要求别人也跟她一样,他若要再娶,儿子会否寄人篱下?

在面对夫妻不得不散的状况下,她需要为孩子考虑地更周全一些,因为是她把他带来这世界的,她有这责任。

君锦的话让罗瞻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愤,“你觉得我会让儿子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