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锦深明君家在外的口碑,也知道因为她是罗府的夫人,所以没人敢在她面前露出半点不敬之色,但二哥二娘就不同了,虽说他们也明白如今的境遇,但几十年养出来的生活习惯很难在一时改掉。未免双方各有不快,干脆少让他们接触。

田序要让世人知道他的能耐,这罗武安便是头一个靶子!他要借他立威于天下!

嘉盛坐在马上挑眉。

“哎呀,你别用劲,不然我一松手,你准定会倒地。”这俏姑娘自然是感受到了她的力道,“你的手好滑!”又现了另一件罕见事……

“笑什么?”罗瞻不明白妻子嘴角那丝笑意代表什么。

这听起来似乎是关心她,但总让人觉得在怪她。君锦自认不是个狐媚的人,可自从认识他开始,她就被扣上了祸国殃民的帽子,从此再难摘下。

君锦低眉浅笑,“不瞒你,我外祖原本是商家出身,因资助周帝得天下,才封了世袭爵位,虽然入仕后不再经商,但与商联尚有来往,天下虽乱,可商人仍可以通过他们的方式四通八达,嘉盛兄弟是有事要办?”

罗府的夫人不得宠——这是旁人的观感,送行不是哭诉就是安慰,哪有人送得青面獠牙?这罗夫人虽貌美,却仍是不得丈夫的心啊。

闲着无事,他又不许她用半分力气,只能在他的书房流连,这儿还真存了不少书,但没有半本诗词歌赋,不是兵书战策,就是地理民俗,索性还有不少地方志可以一看。

君颜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虽说自小失母,可也没被谁给过这种难堪,不禁捂嘴气哭。

君大姐轻捏一把小妹的脸颊,“不知羞,才多会儿没见,就受不得了?你这么腻着他,以后岂不要天天生闷气?你姐夫当了个八竿子打不到事儿的小官儿,都时常不着家,更别说他那种领军带兵的人了。”她觉得有必要劝导一下小妹,夫妻感情好归好,可也不能腻太狠,否则男人哪里还做得了事!做不了事又能称作男人嘛!不过一想到小妹嫁得舒心,就会想到自个的委屈,她也想像小妹这样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即便失了名节,也无怨言,何况小妹那男人还有权有势,连娘家人都要仰仗忌惮,小妹的命就是好,本以为出塞和番是悲剧,想不到半路却被土匪劫去,失了名节,谁成想那土匪不但痴迷于她,还是个有权有势的人物,唉,命啊——

张口无语的不只君锦,还有她们身后的男人。

“老大难道还要藏私?”嘉盛接收到传来的眼神后也跟着撺掇,有他参与,事情便会一不可收拾。

则哑然咬唇,因为都是她惹得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想不到她的无心之言居然害了老军医……

亭子里除了石桌、石凳外,只在围栏的北侧的放一架古琴,大嫂送来的,说是来送琴,其实是来问她可否满意那个赵将军,说那人年轻有为,年纪刚过二十三,已是大哥手下最得力的参将,今后升职一定也不会慢,言下意,只要她同意了这门亲事,那赵将军也会紧跟着升职。

“奴婢奉茶时,听大少爷跟老爷这么说的。”

他扔了件东西在她怀里,是块深紫的锦缎……要她替他做衣服?

半刻后,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心明不是大哥来了,否则他怎会回山上来!

一个年轻点的妇人冲王大嫂挤眼,“那哪儿是腥,是骚才对。”

她抿唇不愿答!

君锦微微颔,心知就算二哥想说别的,也未必说得出来,连她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二哥又怎么有密可告?“二哥,先吃饭吧。”

君天纵看一眼妹妹手里的食盒——原来,她不是来带他走的。无精打采地坐回椅子里,他现在哪里还吃得下去?早知来妹妹这儿会变成这样,说什么他也不会来延州投靠她。

君锦将饭菜摆满小茶几,筷子放到君天纵跟前,“一天没吃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君天纵望着桌上的饭菜,苦着脸,“他会不会杀我?”他听门外的守卫说,这次好像造成了不小的结果,而且外传这个妹夫嗜杀如命,六亲不认,会不会干脆杀了他?

“应该……不会的。”虽说是二哥透露了他伤重的消息,但兵败的根本原因,应该不只这么简单,是他自己的羽翼尚未丰满吧?何况又招惹了田序这种人,当然——没有二哥这次纰漏,可能他回有扭转的机会,如今想必是有些麻烦了,但既然他没砍姚升的脑袋,应该不至于对二哥下手才对。

“媚儿……”君天纵抓住小妹的手,“二哥知道现在说这些有挑拨之嫌,不过——”抿抿嘴,“他毕竟是个占地为王的人,对私情不会过度容忍,当年父亲和大哥将你送与他是欠妥,可——他的行事也未必就光明磊落。有些事也是我听父亲跟大哥商量事时,无意中听到的,当年他劫走你,并不只为财色,而是想造成大周与番王的嫌隙,从中渔利,为了让番王不再要你,特意留你在山中数月,弄得尽人皆知。之后,在大哥同意与之合作,并赠军械马匹之后,方才同意大哥将你接走……哪知,哪知回来后你又让他带走。”看一眼小妹,“其实那些嫁妆,也是那个嘉盛亲口跟大哥提了之后,咱们家方才办下的。”表情有些无所适从,“不管君家如何当你作棋子,毕竟还是亲生胞养,不会真心希望你过得不好,二哥只想告诉你,即便他是你的夫婿,有时候也不能尽信。”

她知道二哥的话未必可信,但仍旧免不了心中的那份低沉,于君家,她是棋子,于他呢?以往,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她不愿多去想,如今二哥把她该想又不敢想的都说了出来——

是呢,他疼爱她,他迷恋她的身体,但除了床底间那点事,他什么都没跟她说过吧?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与他的正事相提并论,这段夫妻关系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努力,如今当不可避免的矛盾来临时,他终是不愿理她了,今后呢?一旦以后有更大的矛盾,他又该如何对她?

安抚过二哥后,她独自坐在东院的桂树下,呆——

“小嫂子?”嘉盛、一进院子就见君锦在桂树下呆。

转脸见是嘉盛、,君锦忙起身,“怎么来了?”心知嘉盛定是来探看她意向的。

“二师兄说好久没见到小定睿了,南下前,让我陪他来看看。”扭头到屋里找小家伙去了。

直到进去屋里,门外的两人方才收回视线——

“大哥……他其实也很为难。”知道小嫂子必然会难过,嘉盛特来为师兄解释。

君锦默默点头,她知道他为难,所以不去烦他。

“二公子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嘉盛看一眼低眉不吱声的君锦,再道:“这件事不能全怪到二公子头上,我们的势力本就弱小,遭此一难也无话可说。”走钢丝的事,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太想夺得燕州,“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大是从来没败过,心中难免不快,过些日子就好了。”最让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君天纵,而是南方的君天阳,他相信老大很快就会对上他,到时小嫂子的处境可就更尴尬了——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君天阳,这就意味着小嫂子注定要夹到兄长与丈夫之间,一边时骨肉亲情,一边是夫妻恩义,确实很难的抉择。

君锦除了点头和苦笑,什么也做不了。

“那——我进去看看小定睿。”指指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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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盛……”君锦踌躇着该不该问出来,“你觉得他是真心待我么?”问出口才现她很想知道,一点也不想绕弯子——她想弄清楚,她对他来说,是不是也只算一颗棋子。

嘉盛怔愣一下,“老大不是个会演戏的人。”虽是这么说,心中却也难免有些胆虚。

君锦浅笑。

嘉盛背身进屋,心中疑惑——小嫂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叹气,当年极力劝大哥不要对她动真情,就是担心会有这一天,真不知道与君天阳对上后,大哥又该怎么面对小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