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点点头,一山不容二虎,自从那晚胡律踢了他一脚,就踢出隔阂来了。你看我不来,我看你不惯。“不是说吵架这种事情只会在女人之间生么,怎么你们……。”据她所知,胡律才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当然也不能排除他实在太无聊了做这种事。而事实上,他们确实吵架了,还是为的她。

这次算是她占了胡律一个便宜,本来心上还觉得过意不去,想着做些什么来回报他一下,她心思一转又想到他品行恶劣,曾经也没少占她的便宜,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眼前的女人听她这么一说,苦苦一笑,唇下咬出一片血痕,微微凄苦道:“秀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啊!”一句话又将秀秀拉着情潮泛滥,说罢两人抱在一起痛哭良久。

胡相夫人今日心情好喝了几盅果酒,听她这么夸自家女儿,脸色愈艳丽,酒气冲上脑门,有些轻飘飘的,她闲闲喝了一口茶,瞄了瞄站在远处呆的秀秀,故作神秘地一笑:“其实啊,那是我们家律儿最爱的女人。”

明明就是打在儿身,痛在己身,口中说着毫不在意的话,心中又是那般在意。太后娘娘这老脾气,估摸着也没有人能令她改一改,他们做奴才的,又有什么资格说话呢?

两人僵持不下,倒是站在不远处的离朱蹬蹬蹬几步跑过来,拍开了胡律的手,心疼地接过秀秀的手,边吹抚她的手背边骂胡律:“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把我们秀秀的手都捏坏了,没看到她不喜欢被你握着么?”

“回陛下,今日是微臣娘亲的生辰,臣的娘亲在微臣出门时特别交代过,一定要带秀秀回家,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胡律毕恭毕敬地答道。

秀秀痴痴傻傻的有些想笑,身旁的胡律又掐了掐她的手臂,身前的离朱也回过头来对她挤眉弄眼。“要死啊胡律,干嘛掐我!”这句话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猛然回神捂住了嘴。还好没说,在殿前胡言乱语,一定会被打板子的!

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从她身畔走过,无不对她投来羡慕的仰视,而她自己知道,他们羡慕的只是她光鲜的身份地位,而不是她这个女人。

没想到那位姐姐更执拗了:“那,那请大人收回先前的话,不然初杏不敢起来。”

这些年鲜少有人提及微生若兰,她即将成为大肆的一粒陈芝麻烂谷子。原本微生一家在帝都过着平凡小生活,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搬去了南蜀。南蜀是一片肥沃之地,当初太皇帝将这块肥肉封给微生家,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吧。若见南蜀如今的繁荣,太皇帝一定会气得从陵墓中爬出来吧!

一听这口音,不像本地人。打劫就打劫,还对她这么客气?看来不是一般的打劫,还是个很老套的戏码:不是劫财亦不是劫色,劫的是秘密。自己身上有什么秘密,是谁想要探听?早知自己深藏许多秘密,就不要招摇过市了。

原本心心念念的人,突然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原来自己还是没有准备。说什么见面,原本那些幻想,都是扯淡!喜欢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

胡律说的不错,离朱王爷也花,还是这么光明正大的花!

胡律扶着她站好,才轻轻推开她。“秀秀,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你可看清了我是谁?”

胡律拉着她站好,正要将她略显凌乱的丝别到耳后,秀秀抬起头,正对上他炙热的眼眸,一道闪电在两人中间炸开,两个人都晕了晕,各自退开一些。

月笼轻纱,房中一层朦胧,银辉洒下,照亮了半扇轩窗。夜已深了,窗外昆虫枝叶间嬉闹,秀秀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胡律现在一定很失落,一想起胡律那个失落的背影,她心里又一阵揪疼。就想胡律揪着她的耳朵一样疼。

胡律一脸火气地望着他,一张俊脸染了火气更加妖孽,让人不敢直视,他喷火道:“爷这不是正在想着么,滚出去!”刚有了点眉目,又被这厮打断了,真是恨不得打断这狗腿子的腿。

真是个狐狸精!秀秀咬了咬牙,似乎已经能想到他勾引女人时候的神情,真想一把掐死他,这个贱人!有一瞬她突奇想,想将他锁进小黑屋。

赵喻摆摆手,眉宇间布满淡淡情思,回眸望了一眼院中盛开的山茶,嘴角难得的翘了翘。如此热情奔放,就像他的秀秀。昨晚又梦见秀秀睡觉踹被子,那丫头,总也不懂得照顾自己,不知道这毛病有没有改改。

英雄救美行不行?等他出行的那日,她扮演一名弱女子,让胡律稍稍配合一下,扮演一名欺负她的小混混,正好为赵喻所救?这个想法是极好的,可万一没被他所救,而被他的侍卫一脚踹死,说她惊扰了龙驭怎么办?亏!而且胡律一定不会委屈只做个小混混的。

秀秀觉得自己从未像今天这样,身心疲惫到极点又心身轻松自在,这是一种极其纠结的感觉。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痛并快乐着。

果真是个变态啊!他以为她和他一样啊!秀秀挺了挺胸,一脸鄙夷地鄙视他,腹诽道:“你长得再像女人,长得再比女人漂亮,你还是个男人!”秀秀瞪他一眼,又专注于自己的书本,细致的表情让人不忍打扰。

如果人的感情可以说变就变,那她这些年的坚持又算什么呢?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昨晚她变态地想过,自己是不是要和离朱王爷凑合着过呢?这样怨男怨女的结合,一定是世间最惨痛的折磨吧!

院子里传来一阵啾啾鸟鸣声,几株巨大的楝树开出嫩绿的花叶,枝叶参差,遮挡了下泻的日光,打在两人身上的光影有些淡。

应是下了雨的缘故,院子里弥漫着淡淡水雾,隔着段距离,邻家小姐的脸看不清。风一阵漫过一阵,撩起她的额,紫色蔷薇花风中摇曳,她半阖着迷蒙的眼,粉嫩的小嘴微微张开,对他轻轻一笑。

夜已经很深了,胡韵正着高烧,院子里灯火通明。秀秀见前屋还亮着灯,就爬着围墙,翻进后院,蹑手蹑脚朝卧房走去。下雨天有些滑,她一个没站稳,又摔了一跤,爬起来揉了揉臀部,觉自己越笨重了,一定是最近吃了太多肉的原因。

秀秀也没想这样的气势竟真的吓到了两人,心里捏了把冷汗,如果两人合起伙来揍她,一定会将她揍扁的吧。原来帝都的人竟这样不经吓,果然是喝母乳长大的啊!

“阿韵,是大哥,你总将头埋在被中做什么,不怕憋坏么?”这丫头,就算要骗过他,也不知道将后面的被角稍稍掀起一些吸气么?

他气息紊乱,随着她的靠近,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叫人失神。鼻尖隐隐能够嗅到少女独特的幽香,他转过身闭上眼,不敢攀摘。

“嗯,她知道。”胡律微微颔。秀秀是个喜欢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如果早让她知道,她一定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姐姐,而找离朱‘火拼’吧!

夜很静,秀秀走在幽凉的小径,这条小径正是通向胡律的院子。胡律一向爱干净,挺讲究,香径小道别无纤尘,天边一轮孤月独悬。

秀秀被娘亲一番纠结的说辞搅得头有些晕。娘亲说她决定什么?决定帮她拿到名额,还是决定不让她参加科考?

“嗯,我没听错吧,你刚刚好像说要求我?求?”胡律重复了一声,在他的印象里,秀秀好像还没这样求过他。

“秀秀,你好像很怕我么?”胡律径直走到她床前坐下,伸出双手拂了拂她肩上的柔丝,微微一挑眉,眼尖地现她唇角一个浅浅的咬痕。

娘亲高明,高明至斯,看来什么事都逃不过娘亲的火眼精金。是她表现的太明显了么?

娘亲又心疼地捏了捏她肉肉的包子脸,摸了摸她的额头,才叹息一声:“其实秀秀若再瘦些,可能会更好。”

她本就是个命贱的孤女,能够过上如此优渥的生活,已经是老天不长眼睛,就不该再奢求老天赐她高贵的爱情。

“自然可靠。”彪壮大汉又道:“我有个朋友的妹妹的情哥哥就在宫中当差,这件事就是他告知的,还能有假?”

缘分这种东西,其实很微妙,承风哥哥遇上惜云嫂子,成就了一段好姻缘,而她遇上胡律,成就了一番孽缘,真是作孽!

那时候正是夕阳西下,霞光漫天,蛋黄般的落日挂在梢头,他迎风而立,有金色的日光从他眼角流泻,从他妖冶的眸中,秀秀看到了时光的飞逝与桃花的绚烂。

爷爷将她安置在相府,既是一招稳棋,又是一招险棋。稳的是胡府几十年的势力与功名,险的是瞬息万变的朝政与君心。

曾经喜欢了七年的人,都能不顾情分不告而别,何况是胡律这种目中无人的狐狸精呢!

秀秀微微笑着,笑得有些凄苦,所有人都知晓的答案,她还这样自欺欺人啊!

那一晚,秀秀随离朱王爷去见慧欣太后,原本以为要生点什么,却什么也不曾生。后宫之人心思太深,她猜不到,亦或是她想太多了吧。

……

秀秀近来有些无聊,胡律出远门查案子了,不在帝都,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原本离朱王爷是和胡律一起的,赵喻突然改变了主意,说离朱王爷不务正业,还专抢别人的功劳,就打他收税去了。

秀秀想起当时离朱王爷一张气得绿的脸,自己也火冒三丈,那日离朱王爷离开前跟她说了什么来着?

离朱王爷说:“秀秀,你其实是在利用我对不对?他这几日恼羞成怒,动不动就火,还是冲我火,可见那天你伤他多深?”

秀秀当时肺都要气炸了,这该死的,还把责任推给她,那天明明就是他将赵喻找去的!她踹了他一脚,怒不可遏:“你就这般笃定我是在利用你?赵离朱,你给我滚出去!交友不慎!”然后狠狠揍了他一拳,又狠狠踢他一脚,将他踢出了门外。

“别这样,秀秀,我也是一时气晕了,才这样口不择言,秀秀我错了,你原谅我啊,我错了秀秀。”离朱一边求饶,还一边向门内挤,秀秀将门稍微敞开一条缝,就瞧见离朱探进半一颗脑袋,笑嘻嘻地问:“秀秀,你原谅我了?”

秀秀邪恶地一挑眉:“你脑袋被门挤了?”说罢狠狠关上了门。

秀秀听见门外哀嚎一声,又听到离朱愤怒的叫骂声:“秀秀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爷毁容了一辈子可就赖上你了。”

这次换秀秀恼羞成怒,她隔着门板骂道:“娘的,老子再也不想看见你!”

离朱在门外嚎叫了许久,才愤然离开。秀秀想,他头上一定被撞了好大一个包。一想到此,秀秀就有些开心,谁让他那么质疑自己来着,不过怎么说来着,他质疑她是一回事,她真的不安好心又是一码事,那一日他院中相见,便注定了这个遇见的不单纯。

院子里海棠花开得正好,原来时间已过去许久。秀秀下了早朝就回到媚香居,一个人安安心心务起农来,说好了要种花去卖的,刚了个芽,就被晒死了。原本还指望离朱王爷,看来只有她自己能完成这件事了。

最近朝中没什么大事,人员失踪一案一直没什么进展,倒是听说西北又闹内乱。风向哪边吹,人便向哪边倒,徐徐暖风吹得人好不惬意,岁月静好,这样一直走,就是一个尽头。

秀秀回想往事,大多已然淡忘,而她想起,也不过阴雨绵绵或受胡律欺负,现在胡律不在,天气又这样好,她就想不起来了。突然有些想他,有些想见到他,自从入朝为官以后,胡律对她冷淡了许多,不知道什么原因,心里竟然有些失落,她竟然真的这么变态,喜欢上他的欺负了么?

其实胡律很好,只是习惯性将他想的很坏罢了,秀秀自嘲地笑笑。

朝南开的北边轩窗,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关上了,窗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秀秀没让人打扫,灰积了多厚,胡律就走了多久。如此沉积又吹散,就好像那些过往,一路走来很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