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我又犯迷糊了:什么是山楂糕呢?我在蛤蟆湾里长大,哪里见过那玩艺,听说也没有听说过。可陈书记让我买山楂糕,我是一定要为他买到的,您想想,陈书记是改变我命运的人,是带我走上革命道路的人,是我的恩人呀,平时都是他帮助我,我哪有机会帮助他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次为他回报的机会,我怎么能丢掉呢?要抓住机遇呀。

那一天,我穿得特别光鲜。进省城,逛合肥,我总得穿得时尚一些,打扮得洋气一些。我穿着中山装,振挎着钢笔,戴着手表,蹬着皮鞋,一看这身行头,就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街上的行人,看到了我的装束,都投来羡慕的眼光,我也感觉到一种满足。

我被分配到蛤蟆湾,也包括前村后村等周围几个庄子。为了动农民群众参加扫盲,动员他们报名,我挥了我的特长,大造了扫盲的舆论,搞好扫盲宣传。村人们干了一天的农活,都很累,虽说学文化很重要,但一进那个点着汽油灯的课堂,村人们便就没有了精神。学啥子文化,不学不也是那个熊样。我为了破除他们的这种糊涂认识,,就将乡亲们集中起来,讲解学文化的意义。我还举了好多例子,比如,一位贫农在旧社会借地主的粮,明明是借了一担,却被有文化的地主改成了三担,贫农据理力争,可是却拿不出证据,因为人家写好三担时,你已经在那借据上签字画押了,还说什么呢?如果我们有文化,认识字,地主的借据就骗不了我们。我们没有文化,不光要受封建地主的经济剥削、政治压迫,还要受他们的文化欺骗呀。乡亲们都对我的讲话进行了鼓掌。与此同时,我还下功夫学了几天的扫盲歌,哼得娘子腔都快哑了。等我学得差不多了,我就在黑板上写好歌词,教农民唱扫盲歌。可村人们一唱歌,夜空中有了这悠扬的歌声,气氛就不一样了,村人们的心情也不一样了,精神也就来了,村人们也就象趋光动物一样,也就往夜校里汇集了。

我没有到县委去,我怕遇见邓未来他们,我只想看看百姓们是怎样热闹的。当我过了雉河,就进了县城的北门,城门上扎了拱型的彩门,由绿色的柏树叶组成,中间扎上五颜六色的花儿,中间的匾额上写着:“庆祝解放”,两旁是红底黄字的标语,上写着:“三座大山踩在脚下,劳动人民当家作主”,进了城门,就是北顺河街,街两旁家家户户悬灯结彩,人们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裳,个个喜笑颜开。人群里,各色人物都有,他们忙着他们的事情,过着开心的日子。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锣鼓响,原来是一群唱花鼓灯的,前面花伞打头,后面十二花鼓女打鼓,再后过是十二花鼓男打花棒,中间一位白胡子老者带一扎独角辫抹着豆腐白的小子穿梭其间,花鼓、花棒节奏有力,各位舞者步伐轻盈整体化一,不时还有几个亮相,造型别致优美,听着看着,我的心就跳了起来,脚步似乎也想着跳动,想融入他们其间,与他们来个共舞。

那感觉,那享受,不是亲临其境是感觉不到的。此时,我边骑车赶路,边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我抬头看天,天很蓝,有几朵云丝儿,呵,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我看地,地很黄,是黄了芒的麦穗头儿,在微风中摆动着。呵,黄黄的麦穗二尺高。我看水,水很清,水中的鱼儿惊了,穿梭着来回跑。呵,鱼儿腾浪比飞跃。我的心真的是爽啊。一爽,我就想起小白鹅了,一想起小白鹅,我就想起拉魂腔了,一想起拉魂腔,我就想生賎了,一生賎,我就脱口唱起来了,娘子腔就在乡村的道路上悠扬了。

那时候,虽然我遭受了婚姻的打击,但我成名成家,期盼出头的希望之火并没有泯灭。

上一次我回家,跟我老爹顶了几句嘴,他不会还记在心里吧。顶嘴的原因是他又要给我提亲,我没有同意,他就骂我。

我温顺地应了声:“嗯。”就擦了把脸,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案板桌前,说是吃饭,实际上是等着我爹来惩罚我。

为孙秀才唱戏的戏班子是相山县的一家草班子,雉水县与相山县是搭界的邻县,那家剧团唱的是泗洲戏,因为泗洲戏在雉水县也极为流行,所以,一听说为孙秀才搞三天的义演,又听说要连续唱三天都是人们爱听的泗洲戏,村人们也就格外地亢奋。因为泗洲戏虽然起源于江苏泗洲,可在雉水并不叫泗洲戏,而是叫拉魂腔,那意思是说,如果你一听到泗洲戏,那美妙的旋律都可以将你的魂给拉走。

那是我回到县委后,在县大队里,大多数人还是说我是位真正的英雄,并说我很了不起,手无寸铁,面对枪口,泰然处之,斗志斗勇。土匪拔出枪来,他竟然一笑了之,意思是说,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小儿科的把戏。土匪虽杀过人,放过火,过妇女,绑过票,吸过大烟,哈过老海,可就是没见过这么个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母狗眼、糖锣脸、娘子腔。那土匪并不知道我汪有志的特异功能,我那高八度的娘子腔,一下就将土匪震住了,一个罗汉,瞬间就变成了一滩烂泥。土匪就空放了一枪,那一枪也是他悲哀的一鸣,就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啥叫英雄,这才叫英雄,不费一枪一弹,没牺牲我一位同志,我党我军没有派一兵一卒,单枪匹马,如同关二爷单刀赴会,而且是顺手牵羊,就把我们设计多少方案都难以办成功的事给办成了,这给革命保存了多少有生力量?节省了多少精力和避免了多少无效牺牲?节约了多少经费?这一功真是不可没了。

此时,我迈着胜利的脚步走出了厕所,心中充满了快感,太爽了。

“你没冤枉我,为什么这位当兵的让我跟他走一趟?”

这时候,我爹也害怕了,忙着赶到那位解放军战士面前,说:“解放军老总,你可别吓着俺孩子,你要走一趟,我跟你走一趟吧,将俺笑儿留下,求求你了。”

朱强说:“汪老,你就别谦虚了。你早年打土匪立过功,晚年又与歹徒作斗争而英勇献身,你被组织上树为见义勇为的典型是名正言顺的。那你还客气个啥?这荣誉可是党和人民给你的啊!”

这时候,有一位时尚少妇来到了汪有志的摊位前,就问他卖的西红柿是啥价钱。汪有志说,人家卖六角,我卖五角。那少妇四十来岁的光景,穿着一条连衣裙,胸口开得很低,她弯下腰来捡西红柿的时候,汪有志就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她那藏在乳罩后肥美的,汪有志看了一眼就不再往那儿看。当汪有志把目光从少妇的乳沟中移开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他看到那位光头青年巳挤在了他的摊位前,夹在买菜的人们中间,寻找机会下手。那少妇背着一件皮包,包的拉练拉开了三分之一。包内除了有一张成百元的大票外,还有几张五十的、二十的、十块五块的小票。光头很快地就现了这个目标,就用塑料袋掩护着,一张一张地往外夹钱。汪有志盯着那光头,那光头后面站着一位黄毛青年,此时悄悄地凑到了汪有志身边,不声不响地从裤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往汪有志后背处顶了一下。汪有志也就心头凉。

孙秋明哪里知道有这一壶,况且家里就他一个人,思想没作任何准备,心里就憋闷得慌,越憋心里越是难受,他平时心脏就有问题,这一段时间为了试制壮阳回春酒,又伤了身子。此时,他感觉到不好,就去到条桌上拿他的效救心丸,这时候手就开始抖了起来,他坚持着去拿水瓶倒水,准备把药喝下去,便觉得眼前一黑,一头跌倒在地,热水瓶也“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待老伴回来,叫“12o”将他送到医院,被诊断为心肌梗塞,连抢救再抢救,不到一个小时,就死了。

会场上传来议论之声。卢枫敲了敲桌子:“请大家安静一下,邓老来了没有?”

“什么妙计?说给我听听?”汪蓬勃也兴奋起来。

“尽管说。”汪有志很豪爽。

“对,得告,不能便宜了这些搞的家伙。”

老干局长点了这出戏,弄得卢枫很不好意思。卢枫问朱强:“真有这事?”

“怎么叫以牙还牙?”朱强站了起来,踱了两步,不知道汪有志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心里有点害怕起来。

朱强也不再乎汪有志给他带来的尬尴,说:“你是说我的工资买不来这样的好烟,我承认,这是人家给我送的,我抵不住,你来找我不是专门看我不的事吧?”

“什么假不假的,反正就在咱县里头播放,除了这个庄的人知道,其他人谁管你这事,只要把养鸡的事宣传出去不就成了?”

汪有志却不笑,单刀直入地问:“县里给咱拔的一笔工资的款你弄哪里去了?”

得吭,得吭一得吭。

“哈哈哈、、、、”满桌子人笑开了。

汪有志说:“我养的牛我还不能卖,这是谁的规定?现在牛正贵,我不现在卖啥时卖?到卖不掉的时候再卖?”

说归说,牢骚归牢骚,汪有志一上任,还是满积极的,他挥出了他那出奇的才志,在刘寨闹了一次地震。

“崔书记,我的事你看咋弄?”

学习班是造反派头儿们集中的地方,进了学习班就要升温加压,他们便把汪有志当成活靶子批。既然是反革命事件,那么汪有志是不是反革命分子呢?造反派的革命的战士们就给汪有志上纲上线:“我们贫下中农要把宋江老儿吊起来,这种深厚的阶级义愤充分显示出我们与地主阶级代表人物――宋江的势不两立。而你汪有志呢?却故意把‘吊’字写成‘’字,在这严肃的阶级斗争面前,故意用开玩笑的方式破坏全省阶级斗争现场会,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目的是让大家精心准备的批水许批宋江的成果在一片哗然大笑中宣告失败。但告诉你汪有志,你的这种狼子野心是不可能达到的,我们的现场会开得很成功,你的阴谋破产了!”

汪有志他们只顾说这些骚话,却没有听到崔明英的口令,崔明英见大伙儿不给她面子,生气了,脸一变就对着汪有志坐的那一块说:“你们文化系统的在那儿咕叽什么?想不想革命了?不想革命的就出去!”

“长胡子了?胡扯,你脸上光油油的,哪来的胡子?”

几位老同志正在小广场一圈一圈地散步。忽然有人叫道:“王八!”

学习班的院子里有一个石膏塑像,那是为学员们跳忠字舞用的。军代表就将他俩领到塑像前,播放起了“敬爱的,我们心中的红太阳”这个歌曲的音乐,让他俩在那儿跳忠字舞。放一遍跳一遍,一共放了三十遍,跳得二人咕咚倒地,才说:“好了,军代表,我俩保证团结了,这一回对他老人家是真忠了。”

可看病还要排队,他挂的是“111”号,长长的队伍,他排在最后边。

于是汪有志就接着在枣针身上摇晃,床也跟着再次摇晃起来,随着激动程度的加大,床也由一般的摇晃变成了巨烈的摇晃。

周桐是雉水中学里的一位语文教师,因为好给校长提意见被划成了右派,而在这小菜园里,他却是这所有右派的老大。因为周桐肚子里的学问多,在右派中又是年数较长的,与其他右派还有一定的亲和力,所以,右派们就称周桐为老大哥,或称他为周老师,只有管教干部在场的时候,他们才称呼他为周右派或周老右。汪有志一进来时,周桐对汪有志很客气。周桐也理解汪有志的那段浪漫史,虽说不是右派,却不也享受着右派的待遇吗?所以,周桐就与汪有志主动答话。汪有志呢?他却觉得来到小菜园,与右派为伍,不光是感到自己受了委屈,更感到是一种侮辱。我汪有志怎么能与右派同道呢?我不过是生活上出了点小乱子,睡觉时上错了床而已,可这并没有影响我走社会主义道路呀,我到底还是位打土匪的英雄呀,我错了罚我可以,别叫我跟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一个锅里扯勺子呀?当周桐笑咪咪地对他说:“汪先生,刚来可能有点不习惯,需要帮忙你就说一声。”

汪有志又用娘子腔念戏文似的,问何谓露水夫妻,何谓白头到老?小白鹅就说:“露水夫妻就是偷偷地爱一次就算了,白头到老就是斯守一辇子了,你不愿意和我斯守一辇子吗?”汪有志听了小白鹅的话,大吃了一惊,他想不到小白鹅会这么喜欢他,就说:“可我,我,我咋能配得上你哟?”

那天,蔡平得到了消息:组织部巳给宣传部打过招乎了,最近就要给汪组长转正,就是由组长变为团长了。有了这等好事,老友们总要用两杯小酒庆贺庆贺。汪有志也不含乎,主动掏钱买了单。汪有志高兴,大家开心,边喝边聊,笑话加费话讲了一箩筐,汪有志自然也就多喝了几杯。

汪有志听了陈书记的这一番话,十分激动,“嚯”地一声站了起来。陈书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瞪着眼睛看着他。汪有志就又笑了,不好意思地说“太激动了。”就又坐了下来。陈书记说:“不是激动的问题,是你要保持清醒头脑的问题,不要到了那里学老翁,经不住几个女人的诱惑,做了资产阶级的俘虏、、、、”

汪有志躲在厕所里回答:“我在喊,我要找小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