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因“轻薄”二字脑子嗡了一声,半晌怔愣无言,喉间竟似哽住了鱼骨一般。

“住手!”白启躲在窗外听得女子惶惑无辜的求告声心里倏尔咯噔一下,连忙七手八脚地爬窗而入,“不要伤她!”

且说云清虽轻易进得荣府,却被这府内弯弯绕绕的小径扰得晕头转向,一时有如身陷迷宫一般。他刚出山不久,故而对京城这些深宅大院是如何构造并不熟稔,偏偏罗盘又被一帮蛮横凶恶的道人给毁了,若果真因这个耽搁了救人,那可真是……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陆瓷心伸出另一只手去掰那钳制住她的大掌,无奈却撼动不了分毫。

陆婉心不知所以然,使出浑身解数却挣脱不开半分,更是惊怕得厉害,“你干什么?还不快放开我!若敢起半分歹心,我夫君必定让你坐穿牢底……流萤雪蝉!你们……”

“道长,我家小姐有一事不明,故而让我传个话来。”流萤自有计较,只瞧着眼前这道人模样生得未免过分好看了些,先前因他衣衫过分破落,竟未曾留意……“不知道长方才当街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若那女鬼果真躲进了我家小姐的花轿里,可会一直缠着我家小姐?又有什么后果呢?”

流萤看着陆瓷心并不十分雅观的吃相,皱了皱眉,这如何能是一门闺秀该有的样子!她们家小姐从来优雅如兰,动作间一贯弱柳扶风,哪里会做出这般举动?

阮兰心嘀咕几句亦不能够排解烦懑,情知已是不可能,却仍是嗫嚅着开了口,“老爷,你瞧这丫头路都难走了呢,怕是时日不多了吧?万一……”

“牧尘,莫要惊了道长”,荣无奈截了话锋,瞥一眼刀剑在前亦无分毫惧色的少年,料想这道人未必寻常,便略拱了拱手,“道长本是好意,只不过……”

一转眸却见荣似乎心思飘忽,那风骨冷峭的男子这会子微微垂着眸,长睫敛住了眸底波光,神情却是藏不住的。赵渠心下登时了然,少不得趁机揶揄几句,便侧头问道:“牧尘,你可知人生在世,何为头等大喜事?”

又听闻,陆家独女容颜倾城,才艺无双,却有不足之症,常年缠绵病榻。不知陆荣两家究竟有何渊源,那荣荣大人跟陆家小姐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感情甚笃,京城百姓无不知晓。

“敢问阁下是哪路英豪?”云清敦厚耿直,心里想什么面上半分不遮掩。言辞倒还客气,却是质问的神气。

“大抵是……天热了?”白启说了一半,话锋急转,他总不能告诉陆瓷心,那是因为你自个儿快要撑不住了。

荣以手抚额,应承了几句。

胡老话里的意思他如何听不出来,可恨他晕得正是时候呢。

如此想着,便又朝那绰影看去,却见那丫头鬼祟地探出半个脑袋,露出一双极灵动的眸子,亮澄澄的瞳仁儿浸了墨一般。不期然与他四目相对,慌忙又躲了回去,为夫者见自家小娘子正是怎么看都甚觉可爱有趣,荣尚还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氤氲着绵绵的缱绻,“婉心,过来。”

被“点名”的陆瓷心短时间内经过一番无限制自由联想,迅速摒除装疯、装死、装失忆等惯用招数,最终还是以陆婉心的姿态慢吞吞地从门屏后挪了出来。

方才无意间窥见了陆婉心濒死之时的记忆,得知这对新婚夫妇情意深重,想来她假作陆婉心求荣放了白启,应该并非难事吧。

“楚烈、凌铄你都见过了,这位是太医蜀御医胡大夫,承蒙先帝厚恩,荣府三代人得以胡大夫悉心照拂,感激不尽,如今早已是一家人了。”

荣如此引见,想来这位胡大夫在荣府备受敬重,陆瓷心便以“胡爷爷”呼之,分外乖巧的模样。

胡大夫自然欢欣地连连应着,倒也和乐。不过寥寥几句,胡大夫便领着始终杵在原地的两个呆子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