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问得好!”团长进入了说书状态,“啪”地一拍我的大腿,把我吓得一哆嗦。“七名幼隼志愿留下来,就地打一个伏击,准备以他们的生命为代价迟滞十八马贼的进攻,为他们的队长赢得宝贵的逃生时间!”

小姑娘把刚才团长给她擦眼泪而她没舍得用的棉布展平了,细声细语地和我说要帮我换绷带。团长的脸一下子绿了,兄弟们窃笑起来,而我一下子又变成了一个大红脸。

露嘉的爷爷很是好奇,为何短短的数月之间那个老警察油子的态度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虽说组建佣兵团维持治安是上峰的意思,而且在很多地方已经在用了,可是老兵的直觉让他感觉到有些可疑,似乎从空气中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如果他的得力干将和手下的老兵没有被抽调到前线的话,他肯定会派人查一下究竟生了什么。而现在人手本就吃紧,剩余的人中还要挑选一些来训练幼隼营的小新兵,他也只得听之任之,祈祷天佑万民,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气头上的女汉子恨恨地想要夺回手腕,可是试了两下,居然丝毫没有挣开。最后墨黛连反擒拿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一转身把余先生的手拉到了胸前,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了,一个大背跨想要把背后这可恶的男人远远地甩出去,摔死了才好。可是余先生微微一笑,用空出来的手一托墨黛的翘臀,女汉子立刻觉得自己使不上劲了,那杀气十足的招数一下子变成了小女孩子撒娇。

方才客串强盗的几个人则一脸地不和你计较:“那可说不定!”

墨黛的笑脸一下子变成了苦脸:“一次一个都没成功过,到现在余先生住哪里我们都没搞清楚,还一次两个呢,余先生肯定不会同意的……”看好姐妹有翻脸的迹象,墨黛把心一横:“一世人两姐妹!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么就两个人一起跟着余先生,要么就两个人一起回家去!”

我给了他喘息的机会,拔枪的机会,还有射击所必须的空间。每一个过错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致命的。

难道那帮马贼居然是在玩虚虚实实,请君入瓮的把戏?假装弹药不足,让我们轻敌冒进,同时给狙击手足够的时间移动到我们身后去。等到我们从山谷的边缘移动到中心地带不尴不尬的地方之后,隐藏的火力点再和狙击手一起动,从三个点一起射击,把我们全部歼灭?

邒涛的脸上是鼓励和一些担心,同时我看到他下意识地握紧了他手里的连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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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叫过来沐知秋,和他比比划划地交代了一阵,随后大师兄就点点头,带着他的狙击弩向后匍匐了几米,然后迅起身,向着其他的方向匆匆隐去了。随后团长让我们准备好连弩,打开保险,准备干活。

“‘得了吧大师兄,你自己也累得够呛吧。要不要把你手里的这把大家伙交给我爽爽啊?你那点力气,上得动弦么?’铁铮自己忙完了手里的活儿,也来我这里取弩箭了。‘话说,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狼啊?让你大师兄都东躲西藏地累成这样?’

“声音刚落,悉悉索索的动静从繁茂的枝叶后面隐隐约约地传来,由远及近。须臾的功夫,大家只看到离地两人高的一根横枝微微一起一沉,一只大猴子从树上一个跟头翻了下来,双脚稳稳落地之后顺势做了一个利落的前滚翻,以一种不符合猴子的方式直立了起来,拧开手里的水壶的盖子,仰头喝了两大口水——而直到那时我才现自己手里的水壶不知道啥时候到了猴子的手里。

“实际上,大多数的佣兵团在那个时候都是保镖的角色。他们如同坚实的盾牌一般,辅助甚至在一些地方接替了国防军的只能,维护着中盟腹地的安全。他们被称作“盾系佣兵团”。然而,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山贼水寇响马盗,恶霸土匪地头蛇,打走一波来一波,防住了外面防不住里面。

“老鹰带着东西从天上摔下来的事情,我以前亲眼见到过两次。可惜,两次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啊!九死一生!”余先生把喝光的酒杯丢还给酒保,一转身,用手肘和背脊靠住了吧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句话,余先生会心一笑。一口酒咕嘟咽下,余先生下巴一扬,示意了一下面前的二厨:“年轻人,很久没来过了吧?怎么回事,挂彩了?”

话音刚落,小伙子把菜篮子放在买菜的车上,噌的一声进了厨房。二厨歪了歪头,咧了咧嘴,晃晃悠悠地跟着也进了厨房。他倒不是假积极,而是怕徒弟找不着刀——刀在门后头插着呢。

十一点整,看店的学徒听着街上巡逻队沙沙的脚步声,准时关上玻璃大门。原本明亮如白昼的酒茶孰香内只剩下两盏暗淡的夜灯,彻夜不熄。

“连弩准备!变阵,护住露嘉!”团长大声下令。大家瞬间变了阵型。团长一马当先,沐知秋紧随其后,然后剩下的四个人把露嘉护在中间,大家一起快从树木较为稀疏的地方冲过。

“目标,前方山口,过山口之后减,跳马,弃马步行!”团长的命令从前方的兄弟口里传过来。我的马术是比较差的,没有办法像其他几个人那样仅用双腿和一只手控制马缰。不过幸好我的连弩已经被打坏了,因此我只管伏在马背上拼命地往前冲。身后远处,树林深处的某处,隐隐约约地有马蹄声传来。

我们快地通过山口,道路在这里稍稍宽敞了一些,并在这里改变了方向。我们顺着道路转了个弯,连绵的山体挡住了追踪者的视线,于是大家赶紧下马,然后将挥鞭将马儿赶开。随后一行人带上装备,一头扎进了较为茂密的丛林中。

大家排成并排的两行朝前疾行,沐知秋和团长仍然跑在最前方。或许是前几天冲破极限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来时身上背着的装备很多都已经消耗掉了,我现在跑起来觉得异常的轻松。闷头跑出三分钟,我们离刚才下马的地方已经有相当一段距离了,回头望去,已经有些看不清那块地方了。这个时候团长下令,大家就地停下,找地方隐蔽。

露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一直没有掉队,可也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姑娘的鬓角已经全湿了,洁白的小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邒涛看了我一眼,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露嘉的背包。我立刻懂了,走了过去想要把露嘉的包拿过来背到自己身上,没想到被她拒绝了。“我能行!”

这会儿旁边的沐知秋已经脱下了野战服,露出了里面穿的伪装服。她收拾停当,戴上头套,又重新变成了一只大猴子,三下两下爬上了旁边的一棵针叶松,茂密的枝桠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很快我们就看不到他了。

“我看到了一个人,穿着和那群马贼一样的衣服,还带着一条猎犬。”团长把刀拔出来,又细细地擦拭一遍。“他带了一把手枪,可是右手被我用飞刀废了,一直没能拔出来。狗扑上来的时候被我剁了,人骑马跑掉了。”

“为啥不直接把这个人杀了,弄得我们要急急忙忙的逃命?”露嘉悄悄地问我。

“团长是要留着他回去报信,把大部队引出来。知道大部队的前进方向,我们才好钻空子离开。”我擦着自己的汗,悄声回答。

大队人马从我们刚才下马的山口呼啸而过,追着被我们赶开的那些马匹远去了。又过了一会儿,沐知秋从树上滑了下来,向团长点了点头。团长会意,号令我们马上出。露嘉负责指明大致的方向,沐知秋负责找路,团长负责开路,其他的人随后紧跟在后面。

我们走的时候避开了现成的道路,连山间人为踩出的小路都尽量不去踏足。白天的时候大家在树荫下赶路,晚上就在找个干净的山洞,把里面的“原住民”干掉,然后我们躲进去生火过夜,顺便把原住民吃掉。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我们在靠近山脊的树丛里远远地看到了炼鹰城的影子。

“终于快到了!”露嘉直起了腰,喘着粗气,一脸的兴奋。

“还有大半天的路程呢。”程闼从我们旁边经过,笑笑说:“望山跑死马,反过来这句话也是成立的。”

兴奋的小脸蛋一下子垮了下来。

“那是什么地方?”团长停了下来,指着近处山下的一处所在,问露嘉:“以前那个地方有人设岗吗?”

“哪里?”露嘉接过团长手中的望远镜,看了一下:“那是从这里去炼鹰城的一条大路,鹰愁涧。以前那里就有一个城防军的哨所,有一个班驻守。但是后来城里的防卫力量大幅下降,那个班的老兵已经撤回去了。没听说过那里有警察驻守啊,还设了路障?”露嘉把望远镜交还给团长:“我们出来的时候就是从这里经过的,那个时候这里根本没有人把守。”

“这么说,他们是警察部队,而且是在你们离开之后才出现在这里的?”沐知秋挠了挠头:“他们在这里干啥呢?在盘查谁呢?这老半天了,一个从这儿过的老百姓都没有。”

话音未落,押后的程闼和邒涛二人赶来了,带来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后面有人来了,就是一直追着我们的那帮人。不过看架势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沿着大路不闪不必的行军,不像是在追逃的样子。”

“我估计他们是冲着前面那个哨卡去的。”铁铮沉默了半天,这时候插上来一句。

“他们要袭击警察部队!”露嘉一下子急了:“我们快去帮忙!或者示警一下!”说着,她就去拿邒涛背着的那几支缴获下来的枪械,想要鸣枪示警。看起来虽然她的爷爷对警察们有所怀疑,可是在心里露嘉还是把警察部队当成自己人的。

这次不用别人示意了,我急忙伸手把她按住。迎着她不解的目光,我解释道:“我们和哨卡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这里的枪声哨卡那里根本听不清楚。相反,从山下经过的那群马贼倒是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这样对我们很不利。”

露嘉想要争辩,可是估计想到了彼此装备的巨大差距,只得叹了口气,手臂垂了下来。估计是又想到了自己的战友阵亡的场景,她显得非常的沮丧。我们几个你看着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

马队从山下的路上不急不忙地奔驰而过,大约有二十个人,还有十余批空马。这些人的着装和先前的那些马贼一样。

“如果我现在手里有一把狙击步枪,我能让从下面通过的人在逃出射程之前丢下至少五具尸体。”沐知秋叹了口气,恨恨地说,然后又用期待的目光看了看露嘉。

“其实,这些马贼倒不一定是去找那些警察部队的麻烦的。”团长摆了摆手,“你见过要去奔袭哨卡却还骑得不急不慢的马贼么?再说了,这几个人,奔袭哨卡干什么?想要攻打炼鹰城么?”

其实我也有些觉得不太对劲了。这帮人的姿态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要去攻城拔寨的,反而像是去接头的。

大家找了块隐蔽的地方,就地休息。从这里看出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山下的情形,但是从山下看上来的话,哪怕是有心人看过来,也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森林。

马队很早就在哨卡的视线以内了,但是不出团长所料,哨卡里的人并没有摆出遇敌的姿态,也没有出警告,好像在已经等待了很久的样子。

到了哨卡近前十米左右的地方,马队的人纷纷下马。领头的三个人松松爽爽地进了哨所,其余的喽啰们凑上前去,站岗的五六名警察混在一起,彼此很熟稔的样子,谈笑着,彼此交换着烟卷。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三名头目走出了哨所,身后还跟了六个穿同样制服的新手下。在外面聚在一起谈笑的警察和马贼们都围了上来。“新手马贼”们和警察们一一握手离开,然后在新伙伴的簇拥之下爬上了马帮带来的空马,从来路疾驰而回。露嘉拿来望远镜,仔细地辨认着。

“咦,那个人我认识!他是警察部队的熊,是马少校的贴身副官!”在山顶上完完整整地看到这一切的露嘉瞪大了双眼,浑身颤抖着,似乎还很难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个交易,看起来不好做啊,搞不好要赔本。”邒涛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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