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铮手上不停地忙着,一边小声地和我说:“余晖啊,你知不知道露嘉姑娘现在和之前可是完全的判若两人啊?”露嘉的脸一红,往我身边又缩了一下,可是没有说话,像个听话的小媳妇一般。

由于他的未雨绸缪,炼鹰城周围的治安力量并没有削弱,十八马贼也一直没有骚扰到炼鹰城的周边县乡。可是同属西北地区的其他城市所属的县乡就没那么走运了。由于没有城防军的驻防,新近派驻各地的佣兵团又能力有限,又或者本来就是鼠两端,有好几个大镇都被攻破了,各种粮食要么被抢走要么被烧毁。

翘臀上的大手热力传来,墨黛的身子顿时酥掉了半边。女汉子不想束手就擒,鼻子里哼哼了两声,可是身体却乖乖地转了过来。

说这话的人被四五个被饮酒区被挤出来的人围起按在地上就要抢钱包:“你嫌钱多了烫手全送我们得了,成了穷光蛋就没人杀你了。”

墨黛翻了翻眼皮:“你看你自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是不是装的,你去他家里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看到三个人都涕泪齐流地躺在地上任我宰割,我就以为第四个人一定也中招了,而且自作聪明地估计他已经昏迷了,不然不会对同伴的遭遇视而不见。可是这个人不但靠着完善的装备逃过一劫,而且沉住气耐心地等待时机。等我轻松地处理完他的三个同伙,精神上开始放松的时候,这才悄悄地摸上来,试图对我来个一击致命。他几乎就成功了。

在我猜测着狙击手的方位,试图用身体的高移动和周围不规则的石块阻挡来自三个方向的子弹的时候,炙热的木炭已经把装着椒王粉的竹管顶端的蜡封融化了,竹管本身也被烤得噼啪作响。随着竹管的密封被破坏,浓重的红色烟雾腾空而起,随着山间的冷风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飘飘荡荡地朝马贼们的防线扑去。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一把拿起防毒面具用最快的度戴在了脸上,扣好了,然后抽出腰间的猎刀,向团长示意。团长向我点了点头,又向匍匐在附近的邒涛三人打了几个简短的战术手势:他们四个人一起用连弩诱敌,掩护连弩损坏的我潜入对方宿营去,伺机制敌。

望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我还以为他们有点人情味,不肯放弃倒下的兄弟,可是看到他们躲进宿营地附近的石块后面,再也不肯探头出来的时候,我在心里狠狠地吐了两口唾沫。

眼前是一个背风的山谷,看起来像是一个被废弃的采石场。谷底的地势较为平坦,石头比较多,所以植被不算很茂密。大块大块尚未被琢磨过的石块带着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苔藓以各种不规则的姿势倒在地上,既能挡风也能遮挡视线。坚固的石块本身还能起到掩体的作用,因此是扎营的理想地点。

“沐知秋看了看团长,团长点了点头。

“邒涛是团里的运输士,是个大个子。按照团长的说法,邒涛是个长得很隐蔽的混血。他的体格比中央联盟的大多数人要粗壮,眼睛的颜色是深棕色,头也有些偏棕色。他是负重,搬运的高手,会合理地使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来共同承担需要背负的重量。他还是用绳子的大师,精通各种死结和活结的打法。由于负责重装备的搬运,他身上的大背包几乎是我的背包的两倍大,但是却远远不像我累得这样惨。

“当然,这种舒服轻松来钱快的活儿我们的团长可看不上。从成立佣兵团的第一天起,我们的目标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将自己的团队打造成一把锋利的刺矛,攻敌之所必救,最大限度地削弱他们的侵略性。

“二师傅,那头掉在你们家院子里的鹰还在吗?我想去长长见识。”余先生用右手拍了拍二厨的肩膀,左手在送到自己面前的几杯酒前面停了一下,挑了一杯“黑色俄罗斯”举过头顶,向买酒的金链男遥遥致意。

二厨大着舌头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七嘴八舌的声音就把他模糊不清的回话给淹没了。从这些零零碎碎的描述中,余先生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相对于“老鹰扔乌龟”这件相对比较稀奇的事情来说,余先生显然对二厨脖子上的烫伤更感兴趣。

“那就倒了吧。今儿啥也别干了,进屋里歇一会儿去。大师傅,要么你今天受点累,把锅洗洗,再煮一锅粥来!熬得浓一点,放点儿山芋干儿,胡萝卜!”宣老大乐呵呵地:“咱哥俩好久没在一起吃过早班了吧?”

还有人说,酒茶孰香不只是夜间才睁着眼睛,它的眼睛也不仅仅是那辆盏小破灯。落日城里面生的各种事情,酒茶孰香的熟客们都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拿到第一手的信息。可以说,酒茶孰香的所有酒茶客人都在某种程度上充当了它的“眼睛”。

露嘉也笑了,笑得像小狐狸一般:“这是你们在炼鹰城里的明面身份咯?谢谢你想法子帮我避免上军事法庭,但是我要怎么说服爷爷同意我跟着余大哥走呢?”

“你就放心好了。”团长收起了之前假不正经的样子,淡淡地说道。“等我们帮他到答案的时候,如果他还没有老糊涂的话,他一定会同意你跟着余晖走的,而且还要赔上大笔的嫁妆!当然,前提就是那时候你还没有改变主意。”

“团长又在装b了!”我听到铁铮和程闼在大声地咬耳朵,然后一人被沐知秋在后脑勺上赏了一巴掌。

“成交!”露嘉甜甜地笑了,伸出了洁白的手掌,和团长击掌三下,复又坐到了我身边。淡淡的女儿香气在充满着血腥味的夜里,显得那么的撩人。如果不是很多兄弟们在侧,如果不是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十足的菜鸟处男,如果不是我已经精疲力尽,估计我们之间就真的要生点儿什么了。

夜深了,山谷中的温度迅地下降,冰凉的风吹在脸上,脸皮都绷得紧紧的。我们从箱笼堆里面翻出了被马贼们当被褥用的大块兽皮,在火堆的边上烤得热了,铺在了地上。马贼的两个帐篷看起来应该是军品,做工非常的大气结实。一个帐篷较大,我们佣兵团的六个人进去刚好。另一个小的帐篷,看起来应该是头目专用的,留给露嘉去住了。

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和我们这些刚认识不久的大老爷们住在一个帐篷里面还是有些不方便的。人女孩子可以不在乎,那是她不懂;但是我们团长说我们不能不在意,那是占人家便宜。

“我们六个人,余晖受伤了,休息一下,今天五人轮流守夜。我来安排一下,沐知秋第一个,铁铮第二个,邒涛第三个,程闼第四个,我最后。每人一个小时,五个小时之后大家全部起床,准备出,护送露嘉去炼鹰城!”“明白!”大家轰然应诺,就各自准备去了。有挖执勤坑的,有铺兽皮的,有往柴堆里面添柴的,有挖排水沟的——防止夜间下雨。而我则被团长命令,陪着露嘉在火堆边上坐着说话。

“余大哥,你们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吗?”好半天的沉默之后,露嘉先开口了。

“啊?不是啊,我们来自全国各地,甚至是世界各地。你为什么那么问啊?”有个话题要比难堪的沉默要好得多,我赶忙接上。

“那为什么你们都管沐大哥叫大师兄呢?还有,为什么沐大哥会威胁要把别人打成二师兄呢?难道你们还有个二师兄,而且还曾经被大师兄打得非常惨?哦,不对,那沐大哥应该说‘把你打成二师弟’才对,而不是二师兄……”

我呵呵傻笑起来,笑得肋骨受伤的地方直抽抽。露嘉不依了,一拳头打在我肩膀上:“喂,问你你又不说,干嘛笑人家!”

没想到这女孩子的拳头也够硬的,我居然被这怨气十足的一拳打得一个趔趄。看露嘉眼睛一瞪还有继续打人的倾向,我急忙止住了笑声解释了一句:

“你知道,当中央联盟还叫中央帝国的时候,有四本最著名的小说,其中一本叫……”

露嘉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了:“哦!怪不得!大师兄是一只猴子,而沐大哥喜欢扮猴子!而二师兄,嘻嘻嘻,是一头猪,沐大哥是要把人打成猪头!嘻嘻嘻……”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最先完成任务的邒涛闻声凑到我这边来,一边促狭地看着露嘉,一边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哎,余晖,你知道为啥团长今天不安排任务给你吗?”

我一愣,不是因为我有伤吗?难道这还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不成?

也不等我回答,他就自说自话地开始了解答:“原因很简单!团长怕你失血过多,导致脑筋不清醒,值夜的时候不小心进错了帐篷!”我大窘,上前就要堵住他的嘴,可这家伙一边躲过我的手,一边几乎把后半句更缺德的话几乎是半喊了出来:“更怕你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被敌人趁虚而入!啊哈哈哈哈……”

露嘉出奇地这次倒没有变身成红苹果,只是淡淡笑了笑,冲着从远处走过来的团长脆生生地来了句:“这荒郊野岭的,我一个人睡一个帐篷有点害怕。我向团长阁下借余晖做我的保镖和我睡一个帐篷,我保证今天不折腾你的小兄弟,应该没问题吧?”

“啊哈,啊,咳咳咳……”一句自娱自乐地笑到一半的邒涛剧烈的咳嗽起来,表情也从猥琐变成了无趣,最后嘿嘿憨笑了两声,冲我吐了吐舌头,一转身一猫腰钻进帐篷去了。临走的时候露嘉还送了他一句:“二师兄慢走!”

“我的娘!”帐篷里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随即是邒涛的一声惨叫,估计他是被这句话打了个猝不及防,摔了一跤。

露嘉站起身来,冲我甜甜一笑,进小帐篷去了。进去了之后还特地钻出来半个身子,给了我一个手势,让我赶快过去。

“团长,我……”我支支吾吾地还想说什么,团长这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看我犹犹豫豫的样子一个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美人恩重,还不快去!”

这下我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脸上火辣辣的,脑袋有点儿晕。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一个往那边招,一个往那边推,我今天这是走桃花运呢,还是走背运呢,还是走狗屎运呢?一咬牙一跺脚,我梗着脖子就往前走。人家姑娘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不就是当保镖么,不就是在一个帐篷睡一晚上么,有什么的啊。

“往哪跑啊你?去小溪那边把脚洗了先!别臭烘烘的丢我们大家的脸。”背后的团长大声吆喝着,我只得又改变方向往小溪边跑去。

远远的,我似乎听到山风传来团长的自言自语:“这种好事我怎么没遇上过呢……”

须臾之后,小帐篷里,我和露嘉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两个人背对着背,都不好意思说话,帐篷里面充满着尴尬的气氛。

“余,余大哥,你睡了吗?”露嘉的声音轻轻地传来,我的心里一阵狂跳。

“还,还没,是不是我身上的味道熏到你了?我马上出去……”这会儿空气中的血腥味散掉一些了,我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一个星期没洗澡了,还一直在长途奔袭当中,那味道能好的了么。团长不提醒还好,团长一说,我还真觉得自己挺味儿的。

“啊没关系,我小时候天天往军营跑的,早习惯了。你,你好像挺怕我的?是不是我太主动了,所以你怀疑我的品行?怀疑我的目的?”露嘉的声音有点抖。

“啊,没,没有……”我赶忙辩解,可是没等我说完,小姑娘马上接了过去。

“我们西北的姑娘就是这样的,看到喜欢的男孩子了,就是这么直接。因为这里靠近边境,土匪本来就多,又加上外患,各个都是朝不保夕的。今天这个村子被抢了,明天那个商队被劫了。如果错过机会的话,谁也不知道我们下次还能不能见到对方。就像和我一起出来的那几个哥哥一样……”露嘉轻声的解释。

我默然,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露嘉的这种感觉我也切身体会过。生在不尴不尬的时间和地区,个人的命运和期望在国家的现状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我们只能抓住眼前,因为我们很可能没有明天。

没来由的,我的心中涌起了一阵怜爱。我转过身去,看到露嘉披着毯子坐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是在流泪。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靠上去,跪在她的身后,伸出手去,轻轻地抱住了她。我能感到怀中的身体猛地僵硬起来,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露嘉猛地转身,紧紧地抱住了我,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我的怀里。

给读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