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扯淡了,洋兵快到了!”

健锐营副都统古明阿也是一脸的急切:“钦差大人,打吧!”

阿毛利典型的那不勒斯的人模样,白而粗糙的皮肤上满是疙疙瘩瘩的酒刺坑。他连忙附和道:“我认为辛格少尉的提议是非常正确的!”

“师傅,你中枪了?”

他是半辈子的老行伍,现在被这个年轻钦差整的西洋景都弄昏了头,仗有这么个打法吗?按照老习惯,要么就是守城,把灰瓶、炮子、滚木、擂石准备好,等着人来攻,要么就是主动出击,打敌人一个立足未稳。这样算是什么阵势?看着洋兵列队完毕,好整以暇的来打自己,总觉得不对头。可是再不对头也得听啊,谁叫人家是钦差呢,鼻子大了压嘴啊!

“中校,我认为他说的是有道理的,这里的地形确实非常适合打伏击。”年轻少尉不卑不亢道。

树上的兵突然紧张起来,高叫道:“大人,有洋兵!”

陈铁蛋一脸的皮笑肉不笑,晃晃荡荡的走进了大帐。

庄虎臣也是一惊,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走,看看去!”

陈铁蛋知趣的搬了把太师椅,庄虎臣跳到椅子上继续演讲。下面的兵勇听着这些从来不知道的事件,集体的沉默,但一个个拳头都攥的紧紧,眉毛拧成疙瘩。

“神枪啊!”

洋枪、洋炮、战壕、地雷,这万把人算是已经武装到牙齿了,洋兵就是装备再好,恐怕顶了天,也就是这个水平。更别提他们是劳师远征,后勤保障肯定不会太好。

雷纳这老鬼子也不知道吃什么吃错了,也非要跟着来娘子关,估计是没庄虎臣在身边,心里虚,怕被人给宰了。他来就来罢,正好缺个翻译。不过义和团的人一看他,就吹胡子瞪眼睛,没把他砍了,那纯粹是给钦差大人个面子,怎么说“扶清灭洋”,扶清还在灭洋前面。

这两天,庄虎臣也真是长见识了,忠毅军、晋威军、武功营,那是装备乱七八糟,什么法国的、德国的、英国的,大清自己仿制的,还有老的掉牙的鸟枪、抬杆,简直是个万国武器博览会。最让他开眼的是,居然有的士兵拿着老式的前装滑膛枪,而发的是最新式的金属壳子弹,那还不如给他根棍子来的实在些。

“少爷,这挖沟就够瞧的了,你弄这么些个洋铁皮桶作什么?”赵驭德越来也越弄不明白少爷整的什么西洋景了。

下面恢复了平静,庄虎臣继续讲道:“这个钱,不是我的,是朝廷发的恩赏,马上就要打仗了,银子是发给能上战场的好汉的!哪个是好汉?本钦差也不知道,再站两个时辰,不躺的,立刻发银子。”庄虎臣转脸对高珏道:“可以抬上来了。”

几个健锐营和神机营的军官,脸上也没了旗人那种特有的骄狂,一个比一个快的跪到庄虎臣面前,扯着喉咙道:“钦差大人,别听那条疯狗胡说啊#蝴是怕死,胡攀乱咬,血口喷人哩!”

一群人当时就吓的不敢动了,王天纵的枪法,那刚才是亲眼看见的,真是他开了枪,想让谁当太监,那太容易了。健锐营、神机营的军官马上就老实了,别说动手,连大气都没胆量喘了。都低着头,警惕的防护着裤裆。

“你爷爷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跟着左大人去新疆,炮子穿了胸膛,老子命大没死,在台湾打法国鬼子的时候,又被洋炮把手上的筋挑断了,五百亲兵死的就剩二十七个了,爷爷还是没死!阎王爷都不敢收老子,居然这些日子,受你们这些小王八羔子的气!”说着,方友升一把扯开官服的纽子,衰老褶皱的皮肤上如刀刻斧凿一般,狭长的刀疤,接痂后又翻着的枪伤,尤其吓人的是胸口一块几乎有一尺左右的乌黑坏死的皮肤。

回回营马队三百多人,榆林堡带来的亲兵还有二十多个,和他们对峙的义和团更是有七、八百,一千多人把辕门挤的水泄不通。更别提,大营里都炸锅了,武功营的湖北蛮子,忠毅军、晋威营的山西练勇,都在校场上看热闹。

“已经到了,只有运送饷银、弹药的车队还拉在后面,不过也是最多两个时辰就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更是脸上发烧,身体抖的筛糠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李悠然一笑道:“这是四十年前,咱们编排了笑话那些军中的老家伙的,没想到,现在用到自己身上,还真合适,报应啊!嘴臭没好处!”

庄虎臣不禁好笑,看着他猴急的划火柴,一根不着就气哼哼的扔掉,再拿一根接着划,刚才的名士派头,现在一点都找不到了。

见提起断商路的事情,庄虎臣脸上一红,尴尬笑道:“乔东家言重了,您老是办军供的老手了,那是不会出差错的!”

“啊,那个,那个什么,哦,我在看你泡茶的工夫,真是好啊!”庄虎臣有点词不达意了。

“那个洋婆子一点羞耻都不讲,还是格格呢!当着那么多的人就敢扑到姑爷的怀里!”冰儿又气又羞道。

庄虎臣团团环顾了房间里脸都阴沉的滴水的人们,突然“噗次”一笑:“你们都怎么了?爷是当钦差,又不是上法场!今天本大人高兴,谁也别扫我的兴头啊!”

“只要你能救我家少爷,我陈铁蛋给你老人家当牛做马!”

李贵递过来一个青花釉里红茶杯:“杨大人,您喝口水。”

庄虎臣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拳,笑骂道:“你这狗嘴里就不能吐出颗象牙?”

冰儿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大人,快讲,快讲”陈铁蛋是最喜欢凑热闹的。

“你娘的这张臭嘴!能吐出什么象牙来?”马荀嘴上也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