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七当他不存在,依然故我的和汪凡瞎侃。汪凡这家伙心里没藏着好,时不时的偷看黄毛几眼。其实也没有传说中的“眼里满是鄙视”,他还没到那种表演境界。但他知道,在一个人尴尬地时候,对所有注视的目光都会极其敏感。

既然是平均,自然有一部分甚至一大部分处在社会底层的普通人,在扯宋城的后腿。

退了学的三哥,杀过牛当过厨子。大冷的天儿砸开结冰的湖面搞清洗这种罪没少受,一年忙到头,却发现攥到手里的没几个钱,还弄的伤了腰。他这才隐约觉得,钱这种东西,不是这么挣的。到底该怎么做,他也想不明白,但终归看清了一个道理,凡是出卖力气的活,基本上都没发家致富的可能。

“兄弟哎,可真不是哥坑你,你没见还有十二点整开始的,你想一组五个人,怎么着也要二十分钟吧?等他们结束跑到食堂,只能舔盆子底儿吃剩菜了。”刘胖子趴在汪凡桌子上,一脸你应该庆幸的表情。

有个词,叫挟恩图报,讲的是不宜多说。

食堂中早到的同学已经很多,四周一片嘈杂。汪凡没什么特别之处,或者说他老子不够特别,导致他想要振振虎躯漏点儿王霸之气也没那个能耐,只能老老实实的去队尾站好。

如果非要说个其它印象最为突出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好像怎么也无法彻底消灭的小强了。

苏翰的到来并没激起太大的波澜,汪凡虽然是十八岁的身体,但心灵上绝不会那么冲动。他那天怒气冲冲地跑到纪小宁面前,所想要的并不是撒泼吃醋,而是想听到她红着脸说出来的,隐隐带着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话语。

他只是没弄明白,到底是谁的笑颜绽放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于是在接下来直到正月十二开学之前的这几天,他算是彻底的清闲下来,整天无所事事的东走西逛,偶尔会去找纪小宁打发时间。

宋昕昕眼神从镜子上不着痕迹地移开。

纪小宁兰质蕙心,当先一步跨进店内,又一把将踌躇不前的宋昕昕拉过去:“哼,我正好想要一副平面镜,今天我们一起吃大户!”

她的话没说完,纪小宁亮了亮小虎牙,眯着眼道:“怎么滴,帮他换件儿新衣服,他还敢有意见?”

汪凡扭头看了一眼,嘟囔道:“年前我跟我妈说,要买件新衣服去去晦气,结果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不同意,说什么衣服没破扔了可惜。现在好了嘛,为了件新衣服,她儿子刚刚可是差点被踩死!”

这时有个小女孩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着要气球,后面跟着一对年龄在二十多岁的夫妇,斯斯文文的样子,说话也是慢声细语。

红包比往年的要厚,这是好事儿,但汪凡觉得要糟。果不其然,等到房门被轻轻带上,纪小宁顺手将怀中的毛绒熊砸了过来,瞪着眼抿着嘴。

她没想到到厨房一个来回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世界似乎变了一个模样。她初始看到妈妈脸上古怪的笑意,还以为自己身上不小心粘上了灰尘。直到自己离开时根本没挂断的电话忽然响起,里面传出伯母的声音,她才开始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嘟嘟声响了好几次,话筒终于被拿起来。听到纪小宁轻轻柔柔的声音随着一条电话线传过来,汪凡的嘴角轻轻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食堂里特意温着几碗饭,菜是普通的菜,汪凡、纪小宁、汪妈和纪婶四人也没那么多的讲究,这样的天儿,只要饭菜不凉就好。

最为关键的是,纪小宁肯定是要读大学的。

纪叔满脸为难道:“这……单子是我跟东训哥共同决定的,跟银行借的钱也是用在两家的厂里。现在出了事,哪能让你们独自承担。”

行程比客户要求的最小行程少了五个毫米,比设计行程少了一厘米。原因一是跟电极座连接的t型槽铜板在设计上厚了三个毫米;二是加工时调机没调好,做出来的电极锥度不够,导致电极和电极座之间无法装配到底,两者又吃掉不小的行程。

汪凡呵呵笑道:“站久了,腿疼。”

直到手指轻触到柔嫩的肌肤,汪凡才从迷离中清醒过来。纪小宁愣愣地顿在那里,筷子上还挑着苗条,左手拍在桌子上,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脸上绯红一片,原本晶莹剔透的耳垂也被染成了淡淡的粉色。双眸水汽氤氲,游离不定。

虽然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究竟是怎样的玄学,能让他成为如此幸运的一个人,可以站在高塔之上,看江河中浪涛滚滚前行。

理想不够远大的汪凡,在床上硬生生躺了半个小时,书没读进去多少,乱七八糟的想法倒有一大堆。

没有轰轰烈烈没有荡气回肠,一切都在平平淡淡中悄然变化。以亲情为基础却又稍稍超越了单纯的亲情,纪小宁觉得以自己的小小脑壳很难彻底弄明白这种还没升华到小红所说的爱,究竟该算作怎样的一种感情。但她确信,她喜欢并渴望着这种日积月累的转变。

这次的事情,格局太小,上不了台面,还容易落下口实,未必是那人的手笔。但所谓体制里的东西,最怕的是小鬼难缠。

撞击、碾压、拖行、逃逸……

看到汪凡出来,老爸汪东训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指针已过五点半,窗外夜色逐渐弥漫。

四眼大概也明白黄毛的为人,对刘哥的说法不置可否。倒是手中的证件,让他觉得很头大。能待在要职上的人,眼力总是要有的。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根本不用亮明身份,只靠肉眼去看,也能猜出个不离十。

更何况,场中的人,他见过三个,认识两个。

单单一个汪凡还好说,他家老爷子人都已经故去,即使官场上有些念旧情的人,这关系也必定日渐稀薄。而场中亭亭玉立的苏七七,那可是年前引起宋城震动的主儿。心里埋怨黄毛惹事儿,脸上却堆满了笑容。他双手将证件奉回去其实都没仔细看上面写的啥写啥都一样,反正自己一个刚上来没半年的小秘书,实在惹不起。

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中央、省里甚至治下的老百姓都有怨言的时候,领导们想的最多的是平稳。多事之秋,说的就是这两年的宋城。

“误会,都是误会。”别看黄毛被打的很惨,四眼也没打算追究,满面笑容道:“你是七七同学吧?你不认识我,不过我年前跟着李副县长在医院见过你一面。”

听他提起李副县长,汪凡这才明白车里坐的是李兆,将自家坑的差点破产的罪魁祸首。心里怒意一闪而过,脸上却不动声色。

苏七七扫了眼黄毛,淡淡道:“是不是误会我说了不算,法治社会,法律说的算。”

这意思是要追究了,在场的人都明白。

汪凡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刚刚那兄弟,可是想要拉着这女孩儿去灌酒的。人家不愿意,他还想仗着人多用强。”

“用强”这两个字听的四眼心头一颤,心想就是李副县长站在这儿,也不敢耍这种态度,还真是无知者无畏,色胆包天。

“哪能呢,一均这孩子虽说胡闹了点儿,其实本性并不坏……”

啪!

“啊……”

四眼还没说完,身后传来清脆的耳光声。他急忙回头去看,却见黄毛扭着头靠在车前脸上,一脸怒容的李副县长正缓缓收回甩出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