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是她自己琢磨了一番,私下找到陆真,在她面前演习过的。陆真听完,给她润色了一下,加了几句文绉绉的话,便让她过来背了。此时张蜻蜓也不知效果会如何,只眼巴巴的瞅着章致知,等他的赦免令。却见章致知沉吟半晌,脸色似是不太好。心下未免有些打鼓,不会又踢到铁板了吧?

但沈大海却一直在门口打探消息,他们一到就瞧见了,却苦于无法接近,就拜托了小沙弥帮他们打探消息,直到午休那会子,才觑空给章泰寅递上了话。听说他们可以上山来逛逛,沈家老两口是连午觉都没歇,早早的上了山,守在了红枫林里。

“这是妾身份内之事,无须老爷挂心。”林淡笑着应下,表面上的贤淑确实是做得天衣无缝了。

压低了声音,进前一步,“还有丫鬟们发现,就连惯常调理身子的药,三少爷都偷偷倒了。”

胡婶娘吓得脸都白了,胡浩然冲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逼视着她的眼睛,“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我不动你,不是因为怕你,是因为我还顾念着我们侯府的名声,你若是再这么不知好歹,”他冷酷的目光转而盯着在地上哀嚎痛哭的胡燕容,“信不信我有法子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可不要说这把小匕首没,章泰寅虽然不太识货,但光看潘云豹这么爱惜的带在身边,就这把匕首对他来说也是很珍贵的了。

就算陆真跟章府并无太多的关系,也觉得面上有光,毕竟她一站出来,可是张蜻蜓的嬷嬷不是么?姑娘这么好,她这个管事嬷嬷自然也是脸上有光的。

她指着左右一干下人,“所有的这些被你看不起的下作人们,却是辛辛苦苦给你种出了你每日必吃的米饭,给你养了猪,捕了鱼,种了菜,喂了鸡。还有这些下作的人,给你做饭洗衣,叠被扫地。在你的眼中,这些事情都很下作对吧?可你哪一日离得开这些下作的事情?你能哪一日不穿衣,哪一日不吃饭?你现在不过是多识得几个字,便拿腔作势的瞧不起这些人和这些事了。那你既然这么清高,怎么不干脆将这些下作人伺候你穿的衣裳给扒了,把他们伺候你吃的东西给吐出来?你要能这样,我才算服了你”

就见她唰地铺上一张雪白宣纸,双手提笔,左右开弓,竟是同时写起不同的寿字来,动作端的是如行云流水般飘逸有型,字亦是龙飞凤舞着实好看。

斜对面的蒋陌雪冲她挑衅的拈起一支蟹钳,喀巴一声,清脆的夹裂蟹螯,的剔出完整的蟹肉,拿玉箸蘸了姜醋,极其优雅的放进嘴里,又将空蟹壳原样摆,“这螃蟹,就是得剥着吃才香甜呢你们说是不是?”

她冲到那女孩面前,当即跪在地上,却是熟练的从那女孩系在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鼻烟壶,拨开塞子就送到那女孩的鼻间,撩起袖子大力的给她扇了几下风,又给她活动着手臂。

见她这么快就恢复了开朗神情,嘻嘻哈哈的甚是不以为意,陆真在哂笑之余,也觉得有些担心。这性子虽好,却也有些太马大哈了。别的不说,既是得罪了人,起码也得搞清楚得罪的是人才罢。

林夫人非常满意,象这些宫里出来的嬷嬷,往往是大户人家教习子女礼仪的首选,没有一定的路子,很难请得到,没想到陆真竟然还有些办法。

难得的连胡姨娘那儿也不去了,说是这几日都要在书房好好的辅导一下两个儿子的功课,指点一下他们的应对策略。让他们抓住机会,尽力展示自己,可千万不要堕了章府的名声。尤其是章泰宁,章致知看得更重,恨不得倾囊相授,生怕他出了一点子纰漏。

陆真一句话把她堵死,“这就不劳少奶奶费心了,自有我们去说合。少奶奶既是斗菊会上的熟客,想来断无不允之理。”

这女人,也真好意思!她明明是想请大嫂,不请大哥的,她偏把二人拉在一块儿。哼,那一会儿她亲自过去,就看那个大哥好不好意思死乞白赖的要跟着过去!

林夫人就是这个意思,微微一笑,“你倒果真是个明理的,现在三姑娘应该在上课呢,正好你也听听,我让王大娘送你过去,顺便给你把住处收拾收拾。你既才来,一会儿再跟她去做两身衣裳,就是陪姑娘出门,都是用得着的。”

朱嬷嬷每日都得教她几个新花样,因是九月鱼蟹肥美之际,今儿就教了一个蟹肉卷和蟹黄小汤包。

李思靖给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缩肩耷脑,全无英雄气概,等她一气骂够了,才涎着脸上前,“好姨娘,是我错了。我不过是那么一说,哪里真是为了别的呢?因为我知道,姨娘是个心地最好,最公道的人,您要这么对那章小姐,定是有您的理由。我不过是想问问而已,谁知您就恼了!”

真不痛快!张大姑娘忿忿的白她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瞧她长得还算人模人样,一身正气,怎么就给人做了走狗呢?

可陆真忽然笑着插了一句,“实不相瞒,我方才见了夫人,心中还有些奇怪的。听您现这么一说,便全明白了。”

不过现在,她却不得不做出一个解释,“哦,绿枝那丫头我瞧着甚好,便把她升了一等,留在身边了。不过三姑娘那边,我可是足数拨了人去的。两个二等,四个三等,一个不缺。”

眼见张蜻蜓怒气冲冲的了,一屋子人都不敢吭气。周奶娘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姑娘,这……这又是了?”

林听得微微一怔,想了想反倒嗔道,“你糊涂了?那彩霞是个肯安生的主儿吗?别看她现在给那丫头挑了几套衣裳,补了网不少字万一给人瞧见……”

可惜张大姑娘却是连眼角的余光都未给他留下一瞥,便翩然而去。

葛班主提心吊胆,总算捱着那位串戏的高宠有惊无险的把场子撑了下来,额上的冷汗还没来得及拭去,一转头就见方才那位小姐直奔这儿来了。

她出身著名的扬州瘦马,自小除了琴棋书画,象这些戏曲歌舞也是学了不少,是个标准的戏迷。

刘姨娘有一点估摸到张蜻蜓的心思了,却惦记着女儿的交待,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这……我也实在猜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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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表示她的悔过之心,天还没亮就把章泰安拎了出来,准备打发他上路。就连给章泰安准备的行李也少得可怜,除了两箱必要的随身衣物,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简直都有些寒酸了。

贫民之弟想要入学,需得通过层层考试,唯有真正有一定才华的学生,才会被最终录取。至于官宦子弟们,就不限名额了。只是书院管束极严,不管你是王公世子,还是侯门少爷,只要入得门来,便一视同仁,同吃同住,唯以学业论高低。象他们这样官宦之家,除了实在调皮捣蛋,无法管束的孩子,鲜少有人肯把自家孩子送去吃那个苦的。

章致知眼见周遭跪下一片,在长长叹了口气的同时,心下也有几分得意。毕竟,他还是这个家的主宰,不是么?

章泰安心中恨死了张蜻蜓,犹自犟嘴,“肯定是你们把东西藏起来了!”

“我都说了让你们闭嘴!全都没长耳朵是么?”章致知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大吼起来,“泰安过来!”

张蜻蜓指着他的鼻子骂,“我打你又怎么了?个没教养的东西!在本姑娘面前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他手上力道一时没控制好稍大了些,拍得章泰寅微咳了两声。

正好绿枝,听到便道,“那不如咱们多做一些,象老爷,几位姨娘那里都送一份,别显得我们好象特意给谁,又不给谁似的。正好姑娘也学了这些时的厨艺,就赶这个巧儿,每个院子送一份。他们吃不吃是他们的事,可咱们做了,送了咱们想送的人,这便是了。”

“可你们这样终归不是长远之计,倒不如攒下钱来置些田地商铺,有个租子长长久久的收着,才不至于后手不续。”

张蜻蜓不爱虚套,直截了当的问,“巧云,碧落说,她想跟着我走,你愿意么?”

章清雅给母亲训得老实下来,紧咬着牙关,眼中泛出委屈的泪。

她恰到好处的不说下去,却勾起章致知怜惜女儿即将出嫁的慈父心情,连带着对她也多了一份好感。

你既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你好过!章清雅心头盘算着,得怎么给张蜻蜓找些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