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一位少奶奶,顾绣棠早跟婆婆说好,晚上要和章泰宁回娘家团圆的,自回房打点礼物去了。两位姑奶奶,都有亲妈要说体已。

胡姨娘心头一紧,这林夫人好强硬的手腕!

胡姨娘委屈之极,眼见着又要哭了,“真的不是我故意的!昨晚衣裳一来,我就一份份的打发人送了去。银子,快叫宋嬷嬷进来,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这屋子里有啥不对劲?张蜻蜓心里隐约有点疑惑,只是说不出来。未容她细想,便被里面的谈话吸引了注意力。

今儿她特意选了一套银灰底子桃红花纹的衣裳,若是新的时候,应该淡雅的就象春上枝头的桃花。可再好的桃花放上个三四年,那就成落在灰尘里的干花了,形状虽在,颜色尽失。唯有脚上一双墨绿色的绣花鞋是崭新的,却更衬得那桃花更加失色三分。

张蜻蜓咂摸出些味道来了,这林夫人也太会省了!居然把这两处的人员合并了,表面上看这俩孩子还小,似乎用不上什么人。可实际上,这些大户人家男女大防得非常厉害,章泰寅那儿的人根本就是章清莹使不上的。而他那儿弄那么多人,恐怕也是监督的成分更多!谁叫他是儿子呢?

绿枝吓得变了脸色,“姑娘!”

“瞧您说的!”银子很是殷勤,“姑娘您只要有空,随时欢迎!我们姨奶奶就是再忙,也得先把您的事放在头一位!”

绿枝叹息,“这是胎里作下的毛病,沈姨娘生他们时难产,还搭上一条性命。打小没了娘的孩子,总是难养活的。唉!当年还说她有旺夫益子之相,可到底过不去那个鬼门关。”

不料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那嬷嬷,整个脸都黑了!这话是何意?

冯嬷嬷听及此,反倒笑了,“姑娘可真是糊涂了!怎么连这三岁孩子知道的事也忘了?”

到了后面要在鱼身上打穗花的时候,吴大娘心想,你敢杀鱼只能说明你胆子够大,但这个可就要点技术含量了。

“我……”赵嬷嬷还待推辞,张蜻蜓已经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别是嬷嬷你也不会,说着唬弄我玩的吧?”

可张蜻蜓接过苹果,袖子擦擦就往嘴里塞,咯吱咯吱咬得清脆甜香留满颊,“冯嬷嬷,亏你细心,知道早饭没这么快好,特意给我带吃的来!快,蕙心赶紧给冯嬷嬷看坐,兰心去倒茶,您快来跟我讲讲吧!”

不过就是挑了合适的人又有用,难道她真的就要嫁给那个著名的京城纨绔?

这……管事娘子心中一紧,她没想到张蜻蜓会当众问起这样难堪的事来,只得搪塞了一句,“我也不太记得了。”

绿枝左右看看无人,这才低声道,“按例,府里新进的人,不管是家生子,或是外头买的,一般都得从三等丫头做起。碧落这个缺,在府里肯定是补不上的。”

冯嬷嬷一张老脸绷着,嘴角往下耷拉着,声音刻板得象是敲更人的梆子,平淡而无情,“姑娘,您之前学的是出阁前的东西,现在我们要教您的,是出阁后的东西。从前学过的,很有用,但现在开始要学的,更有用!”

象什么?顾绣棠一脸莫名。

“瞧我!尽顾着拉家常,连正经事都忘了!”林夫人冲下面人吩咐,“快去把三姑娘的四位教习嬷嬷全都唤来,正好你来了,我就一并说了吧!她们前些时被抽出来置办你的嫁妆,对你的照顾就少了许多。我一直觉得这事情就不大妥当,想把她们打发回去的。可你也知道,我毕竟年纪大了,许多事也是有心无力,要没有这些得力的管事妈妈们,一人也实在难撑!可喜老爷昨儿便吩咐了,让五姨娘来帮忙。她既年轻,人又聪明,我也就可以放心的把她们都抽回来了。”

胡姨娘给说中心事,面上也微露不忿之色,“她要不是商人之女,能死抓着府里的钱袋子不放?老爷这回给咱们个机会,可得好好抓着才行。想要一步登天是不可能,不过既插一脚进去了,可别想咱们再抽出来。你从今儿起,可得给我打起百倍的精神来,若是有了好处,日后自然亏待不了你!”

张蜻蜓颇为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这傻丫头,这字儿也是能看会的么?若是如此,还要教书先生干什么?

林夫人给吼得一愣一愣的,脑子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她私逃……”

她一扭腰便自出去了,时候不长,果然亲手捧了个海棠花式小茶盘来,上面放一只雪白八瓣莲花盏,看着就赏心悦目。

一句话,噎得吴大娘连个屁也不敢放了。

吴大娘乍然对上张蜻蜓的目光,也有些惊慌,但只那一瞬,便平静了下来,“是啊!”然后便视若无睹的招呼着众人,“你们快吃呀!一会儿还好多活要干呢!”

章府每位小姐身边除了自幼的奶娘之外,应有四个教引嬷嬷,两个掌管钗环盥洗的贴身二等丫头,另有四个洒扫房屋的三等小丫头和两个担水生火的粗使仆妇。

犹不满足的又伸手捏捏他涨红的小脸,“嗯,这样气色看起来就好多了。行了,你俩小屁孩别在这儿凑热闹了,快回屋里去。这大日头底下,等着晒菜干啊?我还忙着呢,没空陪你们啰嗦了。回见!”

不用左顾右盼,林夫人也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她如何发落张蜻蜓,这当中可有不少是在等着看她笑话。

她瞧瞧左右,按捺着脾气又解释了几句,“潘家有不好?潘老爷是朝中的一品大员,二又是他的嫡子。这门亲事,说起来还是咱们高攀了呢!”

联姻的目的可不是仅仅为了你自己女儿红红火火,庶出丫头惨惨戚戚。林夫人打从根儿上就把身为官宦家族掌家正妻的基本责任忘光光了。

巧云吸了口气,沉住气道,“我家在府里头虽是老人了,但一直都没什么好差使。这也不怨老爷夫人,实是我爹我娘太老实了!不过他们二老却不是那等无用之人,象我爹,会养马会赶车,木匠泥瓦匠都难不倒他。我娘的刺绣更是精美,”

她说到这儿,还特意取下自己一只随身携带的荷包为证,“姑娘您瞧,可是没得话说?只是不会说话,又不会巴结人,故此只落得浆洗处的粗使活。”

张蜻蜓不懂刺绣,接过荷包,以眼神探询着周奶娘。却见她点了点头,“白大娘的刺绣确实是好的,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她爹也是真能干。”

巧云得到肯定,涨红了脸,继续说了下去,“我爹娘现在也才四十多岁,身子硬朗。纵然是我哥,他人虽笨了些,却不是完全的痴傻,象砍柴挑水,什么粗重活都肯干,也舍得力气,一个能不出口。

但巧云瞧张蜻蜓问得率直,也勇敢答道,“我们家也不是贪心之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姑娘照应着些,能让我们一家凭自己本事,活得象个人样,哥哥这辈子能赏他一口安稳饭吃,日后我的婚事能由我们家自己做个主,就感激姑娘的大恩大德了!”

痛快!张蜻蜓就喜欢这样,别藏着掖着那些花花心思,大大方方说出来,她反倒愿意应承。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我若是找夫人去要你们,她必是不肯的。不过嘛……”张蜻蜓告诉她们一个重要消息,“最近府上会有一次整顿,可能对你们这些老家人会有些变动。你们懂我的意思了么?”

懂了。碧落忙忙追问,“那姑娘让我们上哪儿去走门道呢?”

“这个我帮不了你们,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张蜻蜓转头吩咐,“绿枝,去把我那个首饰匣子拿来。我挑件首饰赏她们无妨吧?”

绿枝点头,除了最贵重的一些头面首饰,一些小首饰做主子的倒是可以拿着赏给下人的。

张蜻蜓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对金镯子出来,一人给了一只,“这就算是我给你们打点的费用,若是事成,那不必说。若是事情不成,也算是你们服侍我一场的情份,以后就不要再来寻我了。”

言下之意,本姑娘身边可不留无用之人!

巧云目光坚定的望着那枚金镯子,又磕了个头才伸手接了,“姑娘给我们指了明路,若不是我们还出不来,那合该是我们没本事,也没这个福气服侍姑娘了。现既有此说,再求姑娘件事。能不能给我两个时辰的假,让我回去跟爹娘说一声?今儿正好中秋,还请姑娘赏几个月饼,我拿着回去,也好有个由头。”

张蜻蜓倒几分欣赏起这个小丫头来,敢说敢干,细心妥当,“行啊!你再去咱们小厨房拿些吃食。绿枝,你去送一下。”她转而又道,“碧落,你要是没事,就和她一起回去吧!”

碧落却有些不甘,想再为自己争取几句,却见绿枝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只得暂且罢了。

等她们出去了,周奶娘悄声问,“姑娘,这样好么?若是给夫人知道了……”

张蜻蜓反倒笑了,“就她知道又能如何?总不过是不给我了,此外又能怎地?”

周奶娘想想也是,张蜻蜓拍拍她肩,“奶娘,你别总是怕这怕那的,连片树叶子掉下来也怕砸破了头!我肚子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来!”

周奶娘赶紧去了,张蜻蜓却开始琢磨,章致知亲自允了让自己出府逛逛的,这个机会可得好好把握。

小蜻蜓手搭凉篷翘首以待:我的赏赐捏,咋还米下来?要不多来点推荐、留言也好啊!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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