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草原上的男子没有一个不嗜酒的,便是女性,偶尔也会喝上几口。

伯颜贴木儿不由深深地看了朱祁镇两眼,看来,这位大明天子果然不是凡物,久为战俘,仍旧心志坚毅得不像话。一想到今日朱祁镇邀请自己出来狩猎,伯颜贴木儿不禁有些疑惑,毕竟,朱祁镇绝对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不过,自己也有些事情,正要跟这位大明天子讨教。

手里边把玩着一根金丝缠绕着的马鞭,腰畔别着一柄镶嵌着珠玉的名贵弯刀,马股之上亦挂着一柄角弓还有两壶箭,身上的坐骑也份外的神骏,高大的身姿远非矮小的蒙古马可比。

研着墨,看着天子手里边拿起的大雁飞羽所制的管笔,那不过是天子在那些瓦刺鞑子射下的大雁身上亲手取下来的大雁的飞羽,并且亲手制作的简陋到极致的写作工具,一想到这里,袁彬就觉得心里边犯酸不已。

原来一片喧闹的酒宴此刻显得死寂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也先的身上。

“无妨,蒙古人与我们汉人之间的恩怨,又岂是一句对错能分得清的?”朱祁镇笑着摇了摇头,扫了帐中诸人一言,看到他们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之色。

对于瓦刺百夫长们的敬酒朱祁镇毫不客气,几大杯的马奶酒下肚之后,只觉得肚子略涨,却丝毫没有醉意。

“爱卿快快请起,卿的谏言,朕已经知道了,下次定不会再行这等冒险之举。”朱祁镇苦笑着扶起了哈铭。不过,根据朱祁镇脑海里边可怜的明中历史,想来除了这一次的危机,自己应该用不着再继续抛头露出去充什么英雄好汉了。

“二弟之言太过谨慎,不过,也有些道理。”也先抚了抚颔下的浓须,最终还是决定要打上一仗,好歹也要捞回点面子来,省得让明人看清瓦刺。

“淮王,不是炮声,你看!”守在厅门外的侍卫一脸惧色,抬手指向了天空。原本冲出来的瓦刺诸将也纷纷抬起了头望向天穹,不知何时,正渐渐被黑夜所吞没的天空,已然黑云翻卷,云隙之中,一道道赤白色的电蛇在其中穿梭不停。

看到那些大臣将领都都在那扮泥塑菩萨,伯颜贴木儿无奈地硬起了头皮劝慰道:“兄长不要太过伤心了,当时情形太乱,我大营又在京师之北,所以,不少将士当时仓皇而退,不及兵归大营,想来如今也在退往此地的路途之上,料想再过三五日,必可归来。”

孛罗错愕地低下了头,就看到自己的左肋处那擦得铮亮的铠甲上多了一个指头大的洞,一股股透着腥气的鲜血正从那里涌出来。嘣……又是一声,孛罗身畔的一名亲卫发出了难听的吼叫,目光惊惧地看着自己那提刀的右手手腕上出现了一个狰狞的创口,而手指正在无力地抽搐着,雪亮的弯刀已然斜坠下马。

这一群原本似乎已经在自己跟前收起了狰狞嘴脸的大臣再次暴发出来的气势压得朱祁钰有种快要呼吸不过来的错觉,孙太后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哀家虽是女子,然也见识过昔日世祖皇帝的风采,望皇上能够效法先帝。”

他叫李贤,字原德,邓州人,明宣德七年举乡试第一,次年中进士。到河津等地视察蝗灾后,授吏部验封主事。正统十年,升任考功郎中,后任文选郎中。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不知何时,德胜门的城门楼上传来了这样激昂的吟诵之声。

“请太后节哀,臣这么做,乃是为了我大明江山与黎庶……”于谦转过了身来,向着那钱一娘拜下,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额头与那坚硬的砖石的碰撞,顿时裂开了一道狰狞的血口。

城头之上的大明团龙旗迎着那凛冽的寒风翻飞席卷,城头之上,无数的身影在奔走,兵刃的撞击声,甲叶的摩擦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惊呼声,一切都令朱祁镇觉得份外地亲切。

沉吟良久,于谦花白的剑眉一立,拔出了腰畔宝剑向着身后那些揣揣不安的大臣喝道:“如今,国家已经到了此等危急之关头,若是此战失败,我大明必蹈前宋之覆辙,诸君有何面目去见我大明诸位先人,有何面目去见天下之人?来人,立即给本官去查探,所有守卫将官是否皆已到职?令着人在城中宣告,凡有甲具兵刃而不上城坚守者,斩决!另召集百姓中武孔有力愿为国效命者前来守城。”

看到孛罗狼狈不堪地冲进了大帐,身披坚甲的也先满是期待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孛罗,你这是怎么了?”

朱祁钰的脸色这才渐渐地好看了些,望向王文的目光也多了几丝赞许,这位王文,正是心腹太监王诚引荐之后,由他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如今,果然起了大用。而如今站出来的那些大臣里边,其中就有不少是自己登基之后提拔上来的大臣。

一名文官站了出来,强自镇定地作指点江山状:“瓦刺虽可称精锐,然其在我大明疆域之内东逃西窜近两月,如今业已为惊弓之鸟,只要我王朝能守住京师,到时,诸路勤王之师一至,也先此獠必然只能束手就擒。”

“老夫觉得稍休息一日,明日再攻便是,既可让孩子们解解乏,二来,也能多造器械,这样攻城更为稳妥。大都有九门,明日我们只需在其他几门前虚张声势,定可拖住大量的明军,到时,我大军以精锐突击大都北面的德胜门和安定门,当可一击奏效。”旁边,一位重量级的老将军阿刺缓缓开言道,这是一位也先父辈的老将,追随也先之父脱欢东征西讨,为荡平一切反对势力,可是为绰罗斯家族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瓦刺内部,也是颇有声望与实权的人物。

听了朱祁镇这么一说,袁、哈二人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再加上朱祁镇一力坚持之下,他们只能放弃了追随朱祁镇同往那京师城下一游的打算。

帐中的那些瓦刺大臣和将军们皆不由得露面喜色,贪婪的目光与表情就像是一群想要厮杀掠夺一切财富的暴徒,欢呼雀跃声此起彼伏。

自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朱祁镇足足气了两天,却又徒呼奈何,毕竟自己虽然穿越成为了大明天子,可如今身陷敌营,除了身份高贵,不受难为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发言权,自然也不可能干掉喜宁以泄心头之恨。

而在哈铭和袁彬的眼中,朱祁镇不愧是大明天子,在敌营之中坦然自若,从容淡定的生活态度实在是让人侧目,形象在他们的心目中是愈发地高大,更是让他们联想到了千古名句: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伯颜贴木儿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看到朱祁镇那双虽然疲惫,却仍旧明亮的眼睛,没来由地,伯颜贴木儿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大军途经,难免有扰民之举,相信大军过后,那些大明农人,肯定会来收割他们的粮食。”

听到了这话,紧跟在朱祁镇身后的袁彬没来由地胸口一热。“陛下一定能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