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陛下,您的仆人在做什么?”两人刚刚坐下,连那端上来的奶茶都尚未来得及品尝,那伯颜贴木儿便被哈铭和那袁彬的举动给吸引住了,只见那哈铭飞快地肢解了一只黄羊的后腿之后飞快地将那些肉切成了薄片,而袁彬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羊皮口袋,倒出了一些浆糊一般深色的液体。

立在那车辕上,看着那低矮的沙城城墙,还有在沙城周围往来的牧民和羊群,还有那些狂奔向大队,呼唤着亲人名字的老幼。朱祁镇心头也不禁显得轻松了些。

不过,作为穿越者的朱祁镇丝毫没有受到袁彬地悲伤的影响,拿着那羽毛笔,看了一眼昨天所抄录到的内容,又开始向袁彬和那哈铭讯问起了他所想知道的一切。

“……另外朕听闻陛下身边只有几个粗人在侍奉,实在是不合陛下的身份,若是陛下不弃……”

“到底是我们汉人欺人太甚还是你们蒙古人欺人太甚?”袁彬也禁竖眉喝问道:“我大明立国至今,你们蒙古人常年袭扰我大明疆界,掳我百姓,夺我财物……”

心中微动的朱祁镇看了一眼脱尔逊,便抄起了那哈铭递过来的小刀,毫不客气地削下了一块炙烤得焦黄的羊肉,放进了嘴中,随着牙齿的合拢,烤得略酥的羊肉下是一层喷香溢味的油脂,朱祁镇不由得眉头飞扬,一脸的享受。

听得朱祁镇当面允诺,哈铭这位蒙古士子这才斯斯然地起身。

“二弟,你以为如何?”发泄了一通之后心情略显舒畅了点的也先看到伯颜贴木儿却眉头紧皱,不由得开口问道。

一道接一道的雷霆纷纷降下,可就固定地击打在城中的一个区域之内,仿佛那里有什么令雷神愤怒,以致要赶尽杀绝的敌人一般。

而瓦刺集了重兵的北面也不好过,石亨,这位大明朝如今算得有数的悍将亲领装备远远比瓦刺精良的过万大明铁骑兵,硬是先杀退了本想进攻安定门的瓦刺大将阿刺所部,紧接着马不停蹄,直逼德胜门,五万原本雄心马踏中原的瓦刺大军,到头来却被揍得狗血淋头,连退十数里,也先本想聚集兵将再战,却不料于谦这厮也够歹毒,居然将那城中可移动的火炮尽数集中,以车马运至距离也先大营里许之地,一顿狂轰滥炸下来,瓦刺士气尽泄,也先等瓦刺高官也阻止不了炸营的士卒,无奈之下,只能随着残兵败卒,连夜望西而逃。

“死了?”那名胸口被重创的明军士卒没有力气攀到窗沿去看,他只能询问那位还在继续开火的同伴王三。

朱祁钰目光扫过了这些大臣,努力地压抑住内心的愤怒,还有恐惧,极力平静地道:“你们,你们莫非就不怕瓦刺人杀入京师不成?!”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声音越发地宏大,仿佛天地之间,尽被这浩浩然正气之音所覆盖。李贤那被酒意熏得迷茫的两眼渐渐地明亮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酝酿着,发酵……

孙太后搂紧了钱一娘,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不由得老泪纵横,张了张嘴,千万句的埋怨,无数的担忧,尽数化成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喊:“母后也等你回来,好好的活下去……”

你妹的,前世老子就没狠过,今生,又岂能再那般地熊包?这一刻,个人的生死,在此时完全被朱祁镇抛在了脑后,他站在那困锁住他自由的囚车之中,厉声高喝道:“城头上的大明文武,还有朱祁钰,你们都听着,朕虽然已经逊位,但是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们……”

此刻簇拥着朱祁镇的车驾缓缓前行的正是奉伯颜贴木儿之命看守他这位大明天子的脱尔逊一行。此刻,脱尔逊看到朱祁镇仍旧神色如常,心里暗暗敬服之余,又隐隐感到几丝不安。

这个时候,年过七旬却仍旧老当益壮,建文二年武进士出身的胡濙,这位经历了明惠帝、明成祖、明仁宗、明宣宗、被俘天子朱祁镇和现任天子朱祁钰共计六朝,历时近五十载的六朝老臣,朱祁钰登基之初更是被拜为太子太傅。此刻,胡濙收回了望向城外的目光,眯眼略一沉思,抚着长须凑到了于谦的耳边低声言道:“依老朽之见,除命各门严防死守之外,最要紧的,乃是请天子御驾亲临。”

两名六七品的文官,被临时授职为四品之后就被告之了重任,而当得知了这两明文官的真实真份之后,也先愤怒了,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瓦刺太师,怎么也是正一品的大员,可大明居然拿两个六七品的官员胡乱盖上四品官职的戳子就拖自己跟前。

“陛下,臣有一言!”这个时候,一声清朗而浑厚的嗓音让朝堂之中的杂音陡然一滞,发言者,正是那最开始禀报这个消息的兵部尚书于谦。

不过,终究因为他乃是大将之才,且又在战后收拢败兵,总算是能立功赎罪。而在郕王登基之初,便受于谦推荐掌管着京师五军大营,如今短短两个月间,已然官至右都督,受封为武清伯。

也先也只能颔首应允,顿时开始喝令分派人马,分驻各城门外扎营,以防备大明君臣突围,二来,遣出使节往城下喊话,顺便把朱祁镇这张好牌给甩了出来,就算是今天不攻城,也要恶心恶心大明君臣。

看到两人如此果断,朱祁镇不由得心头一热,嘴角缓缓地翘了起来。“起来罢,朕又没说朕会死,你们急什么?而且,你们不能去。”

伯颜贴木儿这话一出口,营帐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也先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深思之色。“二弟言之有理,那天子性格刚强,今次为何答允得如此痛快?”

想不到啊想不到,自己刚刚穿越到了明朝,就见过两个太监,而这两个太监居然没一只好鸟,呃……似乎他们根本就没鸟,看样子,生理上的变态,也导致了他们心理上的变态。

“不必多礼,嗯?……”朱祁镇回过了头,却不想居然在伯颜贴木儿的身边看到了一位身材丰硕,容貌端庄秀美的盛装蒙古妇女,不由得一呆。这货干啥,美人计?不过这位美人虽然姿色不错,不过似乎太老了点吧?

若不是敌人,怕他应该是一位值得深交的友人。看着这位仿佛任何时候都显得那样沉稳与平和的朱祁镇,伯颜贴木儿忍不住浮起了这样一个荒诞的念头。不过他也听得出来,朱祁镇的谢意也仅仅只是针对这一双靴子。

车马缓缓而行,旅程仍旧在继续,但是今天,朱祁镇仍旧如前几日一般,并没有坐在牛车里,而是用自己的双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直至实在是走不动了,这才会回到那牛车中休息一番,之后,再跳下牛车,继续前行。

“陛下,您莫非是想一直留在我瓦刺大营之中,不再归明?”也先听得手下的翻译,顿时给气的火冒三丈,七窍生烟,纵马冲到了朱祁镇的跟前狞笑道。

也先目光落在了朱祁镇的脸上,却看到朱祁镇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连半分表情也欠奉,就好象一切与他无关一般,不禁一阵牙痒。“陛下,那宣府守将居然违帝命而不遵,陛下不知有何感想?”

听出了于谦的意思的郕王终于脸上恢复了些血色,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作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