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萧然脸色极为难看地叫住江寒,又意有所指地朝子墨这边望来一眼,极冰冷地冒出一句“回分舵”,掉头就走。

苏子墨听得众人说的热闹,也凑过去一些,对这个浓眉大眼滔滔不绝的壮实青年凑过去“这位大侠,听你们这话,今年的武林大会怕是有些龙争虎斗的意思了?”

皱眉挥退暗卫,江寒在听到“伤患”二字时心里一惊,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萧然放下筷子,郑重地看着苏子墨的眼睛“从今以后,只要你想,我都会答应,除了离开我。”

江寒无奈地叹口气缠上赫连瑾,没办法,这里除了萧然也就只有自己能对付这个“战场修罗”了。拼杀前还不忘提醒自己的小一句“这回可看好你的宝贝疙瘩,再丢了别再折腾我们这些无辜人士了。”

“好久不见,江寒。”苏子墨原本站在赫连瑾身后,众人只见身形,看不清他具体相貌,此时他走出阴影,瞬间引起一片惊呼,江寒也很惊讶,却并非因为来人的绝色容颜,而是“苏,苏子墨,你尽然没死?!”

日落西山,两人要了间上房入住。苏子墨问小二你要来了笔墨纸砚,一进门就开始在书桌上写写画画,赫连瑾也不管他画些什么,只是靠坐在桌案另一侧外头看着他,烛火摇曳下的身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让人想要靠近又不忍打扰。

赫连瑾手下动作不停,只是哼笑一声,眼带嘲讽地看了苏子墨一眼“其中也少不了苏公子的一份力呢!”说着一顿,恍然道“之前就看你步履虚浮毫无内力,与传闻中得‘泪痕公子’武功绝全然不符,莫不是那时……”

“哼,一群饭桶。”年轻俊美的脸上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周围气压瞬间降低,深沉的眼眸抬起,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听说穆府藏了苏子墨的画,还给撕了?”

花弄影浑身颤抖,却是一字也不肯说了。

骑虎难下,苏子墨只好随口瞎掰,“小的数年前有幸跟着紫竹先生学过一段时间的画,类似的画像也练过几回,虽不能画的一模一样,类个六七分总还是可以的。”天知道当年那个自诩竹子其实腰比柱子还粗的胖老头被子墨揍了不下十回,依然坚毅不屈屡败屡战地滚到人面前来,子墨实在是烦不胜烦,才答应让他画幅肖像的,哪里有那个心情还拜他为师。

“子墨,子墨,你这样的人怎也会这样傻,那人拿你当棋子,全然不顾你的死活,为何还看不透,为何要来,为何让我这样心疼!”

晃了晃微醺的脑袋,子墨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先前犹豫之色一扫而空,剩下一片清明坚定:子墨可以抛开年少轻狂时的旧梦,可以两袖清风逍遥一生,唯独那个在自己最痛苦最狼狈之时搀扶自己的瘦弱之人不可放弃——花弄影,哪怕穷尽所有也要将他带离那肮脏的泥淖!

“刚过了辰时,啊”一拍脑门,小姑娘一副倏然醒悟的表情“公子睡了这么久,该是饿了,厨房还熬着粥呢,大夫说了,公子伤没大好,这几日最好还是吃流食为好……”

子墨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现在浑身的骨头还是散架一般,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一阵阵的刺痛,一再地提醒着自己先前生的一切绝不是场噩梦。

“恩,知道了。”打断小丫鬟的絮叨,子墨实在无心计较太多“对了,门外如此吵闹,你可知原因?”

茗烟眨眨眼睛瞄了眼紧闭的门窗,才如实回道“楼主吩咐了,三日后咱们整个儿分舵都要转移,回咸丰,这几日府里上上下下地都在打点东西,分舵主都瘦了一圈儿了,火气却蹭蹭见长,整个人跟点着了的炮仗,逮谁吼谁。也难怪,待了快十年的地儿,根深蒂固了,老婆孩子都是地道的阳城人啊,哪能说走就走啊。唉,再说他手底下这一帮子大老爷们,也是拖家带口的……”

好不容易打茗烟去厨房拿粥,苏子墨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理了理思绪:看来计划奏效了,谷梦楼全体迁移,必定元气大伤,至少三年内难有精力掀起太大的风浪,泓王那边也总算可以暂时消停一会了。

轻舒一口气,试着动了下酸软的手脚,确定自己连起床的力气也没有之后,子墨很识时务地躺了回去。

“公子,鱼片粥来了,趁热吃吧,还热乎着呢。”伴着清脆的嗓音,茗烟步履轻盈地推门进来,怕冷风吹进屋里,又迅将门和上。

子墨饿的不轻,一闻到清甜的香味,肚子早就一阵“咕噜噜”怪响,听得茗烟闷了个头一个劲的憋笑,一张俏脸硬是胀成了猪肝色儿。苏子墨却浑不在意,泰然自若地接过碗勺赶紧地狼吞虎咽起来。

连灌了三碗粥之后,在茗烟坚决制止下,苏子墨才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打消了端第四碗的念头。正闭目养神,小丫头忽然咚咚咚地跑到床边,眼看着就要来掀被子,苏子墨一个激灵坐起来“你,你这是干嘛?”话说出口才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换药啊,公子,大夫可嘱咐了,每个三个时辰就要换一次药的”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羊脂玉瓶“楼主晚上就回来了,知道公子醒了一定很高兴!”

一听提起萧然,苏子墨柔和的脸色立时挂下来,只是对着个小姑娘也不好作。他本是豁达之人,事情生了也就翻篇不提了,没必要搞得自己跟个贞洁烈妇似地自取其辱。只是他本性骄傲,这次给人霸王硬上弓,虽谈不上恶心,心里憋闷愤怒却是实实在在的。

看着丫鬟天真的小脸上笑出的俩酒窝,子墨却觉得甚是碍眼,拽被角的手指越用力“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嘻嘻,公子是害羞呢。之前公子沐浴上药的事都是奴婢一手包办的,这会子就不必拘谨了。”小丫鬟对上药一事似乎特别坚决“楼主吩咐了,三日内公子的伤需得好个大半,要不然给您看病的老大夫和奴婢都没好果子吃了。”说着一双柔夷附上子墨捏紧的拳头微微使劲,竟是有内力的!

想到自己最羞耻的一面曾暴露在这样一个青葱少女面前,苏子墨脸上一片铁青,越挣扎的厉害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双臂乱挥,使出吃奶的力气和个小姑娘叫劲。但是面对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强硬的‘女流氓’?他也有些招架不住,加上刚刚苏醒气力不济,抵挡之余也是慌了神,扯开嗓门就来了句“救命啊,来个人救救我,面团,你死哪儿去了?!”

两人正扯着被子僵持不下,忽听边上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房梁上掉下来……

“咦”苏子墨眨巴下眼睛,看着摔得四仰八叉的小暗卫,也有些傻眼,他其实是病急乱投医,随便吼一嗓子,只想着让小丫鬟有所顾忌,没想到小暗卫真的在这里!眼睛一亮,子墨迅招过一脸不情愿的小面团,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拉着人家小手,转头望向满脸惊讶瞪过来的小丫鬟“茗烟,上药的事就交给他就行了,啊,对了,还有沐浴如厕之类的以后都由他来照顾,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太方便。”开玩笑,睡着了是一回事,醒来了再让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看看摸摸的,他也实在不要做人了。

没想到茗烟是个泼辣性子,双手叉腰,一脸不服气地瞪着无辜的暗卫“面团是吗?作为一名暗卫不好好躲着尽忠职守,跑出来干嘛?!”

面团的脸瞬间涨了个通红,也不只是给气的还是给羞的,大概也是觉着堂堂男子汉不好和个小姑娘计较,结结巴巴地蹦出一句“我叫叶南!”说完一撇脸,倔强地扬着下巴,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小丫鬟很是不依不挠,指着纪南的鼻子“这儿没你的事儿!你回去!”

“……”

“你回不回去?!”

依旧无视。

茗烟面子上过不去,鼓起腮帮子露出个凶狠的表情,忽然脚下一点腾空而起,双掌闪电般剪来,竟也颇有气势。

面团倒是不慌不忙,见招拆招,没一会便逮着个空隙反抓了茗烟的脉门稍稍用力。茗烟身子一软,险些摔倒,亏得面团及时扶住,脸上羞恼之色愈重。

苏子墨起先还看地有趣,后来见他们东撞西碰地像要拆房子,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胡闹了,茗烟你先下去吧。”

茗烟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眶瞬间通红,像个被抛弃的小狗。

苏子墨无奈,明明最苦的人是他,为什么反过来像是欺负了人家一样,无奈赔笑道“我是个男子,贴身的事情还是让他来自在些,至于饮食起居什么的,还要麻烦茗烟姑娘了。”见小丫头张嘴欲反驳,子墨眉毛一挑,又冷下脸来,很有几分威严“在下刚醒过来,实在没心力多做纠缠,姑娘若不愿意就叫了这小暗卫一同离开,恕不奉陪!”茗烟原本看这漂亮公子一直笑眯眯一派和气的样子,才敢这么放肆。她年纪虽小,脾气并不十分收敛,但素日还是懂分寸的,今天不知怎么就甩了把小孩脾气。如今看真把楼主的心头肉给惹恼了,也不由有些忐忑,着紧伏了个揖轻轻退出门去。

经两个小家伙这么一闹腾,子墨心中的郁结去了一大半,颤巍巍地挪动身子伸长了胳膊望向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暗卫“来,小南瓜~扶爷去茅房。”

“……”小暗卫忽然很后悔一时冲动说出了自己的真名。而之后的三天,让他更后悔的是为什么当时不肯回梁上,还为此莫名其妙地和个丫鬟打了架!直到很多年后,小暗卫长成堂堂男子汉了,才明白,有些人,哪怕最无礼的要求,你也是无法拒绝的……

三日后。

“噗通”

一枚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斜斜地投入水面。苏子墨掸掸衣袖,双手枕着后脑勺躺回湖边的大石头上,歪着脑袋打量水中受了惊四处乱窜的小鱼,斜飞凤眼状似无意地瞄了眼消失在门口的黑色衣角,闪过莫测难明的光芒。

身后,一人无声无息地欺近“公子。”

子墨慢悠悠地回头,看到来人面貌,却丝毫不露吃惊“我认得你,你是——6枫?”

6枫’面无表情,欠身行礼“正是在下”。

子墨看得好笑,心里暗骂:好你个顾羽,扮我还扮上瘾了!

转念一想又不禁有些佩服:难为他堂堂武林盟主还做这种下三滥的事,而且做得如此顺风顺水理直气壮的,不愧是赫连瑾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属下已投入萧楼主门下,此次奉了茗烟姑娘的命令,前来替公子提些行李细软先搬上马车,等用过午膳,公子便可直接乘楼主的马车出了。”顾射见苏子墨半天无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好再次开口解释道。

“噢——”子墨不疾不徐,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笑意,也不戳破,身子顺着石头边沿缓缓滑下,拍拍屁股转身“既然如此,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