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墨托着腮帮子想了会“给我找几个男宠来。”

萧然永远也忘不了他赶回罗刹门总坛时,尸横遍野的惨状,当看到十二亲卫无一生还,还有断崖边那柄染血的长剑时,他觉得心都被剜掉了,不敢相信,不能相信,不愿相信!那个人就那样走了,那块以为一辈子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就好像一个水花,前一刻还绚烂活跃,后一刻就消失的没有一点痕迹。那一刻的萧然疯了,他血洗了罗刹门所有残余分舵鸡犬不留,他甚至还想顺便把花家也给灭了,最终还是顾念到子墨生前与花弄影的关系而作罢。在动全体教众下到万丈悬崖寻找半月无果后,萧然认识到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已然丢了……

苏子墨微微一笑,刚想回话,忽见江寒往边上退开一步,不祥之感顿生。

赫连瑾惊奇“咱们不是扮商人吗?仆从简朴些正常。”指指苏子墨,又指指自己“主子若也这么寒酸,恐怕更要惹人怀疑了。”说完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整整绣着繁复金丝边的衣领……

苏子墨不想过多地谈及旧事,假装没听见,自顾自接道“赫连泓之母蓝妃乃是北边翔云国的长公主,翔云国一向对中原虎视眈眈,又兼民风彪悍,兵士个个身强体壮且善骑射,是不可小觑的对手。当年先帝就是看出其勃勃野心才提出联姻暂时稳住对方,不想蓝妃旦下二皇子赫连泓,还生出着许多事端。近年来,翔云国异动频频,边境挑衅滋事不断。”说到这里,抬头看一眼赫连瑾,却见他终于停手,一脸若有所思,眼中却波澜不兴“接着说”

“有消息了吗?”男人一袭黑色劲装,神情冷肃,身后两排护卫静默而立,整齐划一。

赫连瑾见戳中他的软肋,一转脸,和颜悦色地诱哄道“本王也知你是身不由己,花家大势已去,若你能合作,交出东西,本王许你自由,甚至给你一笔钱财让你天高任鸟飞,如何?”

穆云轩被花弄影的鲁莽之举大扫颜面气得不行,脸比锅底黑,可看着他被人像只蚂蚁似的捏在掌中到底难掩焦急之色,刚想走过去劝阻却被管家拖住,硬生生压下上前的冲动。倒是纳兰容若见画已毁,惋惜了一声,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喝起茶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见着花弄影一张俏脸涨红紫,就要窒息。

有水珠落在脸上,凉凉的,烫的苏子墨心房一阵收缩。“你不懂,小影子,你还不懂,我和那人便是一个赌局,赌注早已压下,收不回来了,不输光怎么甘心,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放得下了…”疼,铺天盖地的疼,胸口闷的难受,幸好痛苦没有持续很久,似乎下一秒就沉入了浓浓黑暗中,那一瞬,竟是无比的轻松。终于解脱了。

老头一只手垄在嘴边,做出一副讲悄悄话的姿势,音量却猛然提高“一时间,花家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穆家当家穆云轩,英雄少年,领着江湖群雄三天内横扫花家上下,还活捉了现任家主花弄影。所谓暮起花落风云变,三大世家,一家陨落一家盛起,江湖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说不定正酝酿着一场比七年前更大的浩劫。”此言一出,四座惊起,嘘声一片。

左大护法气不打一处来,想想最近谷梦楼上下一片期期艾艾怨声载道的凄凉场景,每天各种堂主管事到自己这里请罪诉苦告老还乡,罪魁祸还一副置身事外没心没肺的样子,抡起拳头就像往那张水灵的脸上砸。

苏子墨哪里肯,捂着脸东躲西闪,一脸的悲愤“你!你欺负人!!以前天天找你打架你不理人家,现在人家武功没了就来追着打!堂堂谷梦楼护法,怎么这样没脸没皮?!”

虽像小孩子置气的话,在江寒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忆起过去种种,眼前这个整天没个正行的人又经历过多少心酸无助。

还记得当年那个意气风的少年高手在比武场上拾起被挑飞的剑,直指自己的鼻子“江寒,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一年不行就用两年,两年不行就用三年,哼,你给我等着,凭本少爷的天赋,三年之内一定将你拿下!”未脱稚气的脸上满是雄心勃勃的斗志和敌逢对手的兴奋。苏子墨是个武痴,当时的江寒如是想。

两年后,江寒又得出一个结论:苏子墨是个情痴。

时至今日,武痴一身深厚内力早已付诸东流,情痴被情伤的体无完肤避世七年。看着还是那副抽科打诨讨人嫌的**样,其实内里早已不同……

“小寒?江寒??江大护法?!”苏子墨五指张开拼命地在江寒面前晃啊晃的,大白天这是中什么邪啊,怎么对着自己起呆来了?也不怕人偷袭!

江寒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看着眼前吵吵嚷嚷的俊美青年,暗嘲自己跟个女儿家似地悲春伤秋:如苏子墨这样的人,就算再怎么变,有一样是始终不改的,那就是骄傲,与生俱来的骄傲。这样的人,又有谁配同情他?!

收起所有情绪,江寒上前制住还在不停挥动的一双纤纤玉手,把人往肩上一扛,朝着门外飞掠出去……

刑掌堂,高墙外,苏子墨努力把脸挤进两根铁栏杆间,看着里面哀叫连连的一片壮观景象……

“小寒,我知道谷梦楼近几年混的风生水起,连审犯人的技艺也是水涨船高精益求精,可是没有必要特地带我来炫耀一番吧?”苏子墨摸摸下巴,一脸不解的嘀咕“不过,谷梦楼不早就是武林翘楚了吗?奇怪,怎么仇家这么多,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有勇气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你看清楚了,这些可都是我们谷梦楼的教——众”说到最后两个字,江寒的牙齿都磨得咯嘣响了。

子墨都替他牙酸,不耻下问道“难道你是看不下去你们萧楼主残虐手下的暴行,想要扳倒他取而代之?恩,那我精神上支持你!!”苏子墨咬着嘴唇一脸大义凛然。

“哼,少给我装蒜,自那天萧然那王八蛋从你房里冲出来跑去后山砍了一晚上的树林后,身上的杀气就没减过,看谁都不顺眼,今天打那个,明天罚这个的,刑掌堂天天客满,完了还要去我那儿哭诉一通,简直是鸡飞狗跳,乱七八糟!”江寒向来是个平稳性子,能把他气成这样可见事情严重到了一定程度。

苏子墨却收了一脸的促狭,面无表情“左护法,这是你们内部事务,在下一个外人实在不便表任何意见”,说着掉头就要走。

“子墨——”江寒长叹一声,对着苏子墨背后轻声道“他对你,动真心了……若还有回旋余地,”话到这里竟有一丝恳求“退一步海阔天空,也算我自私一回,为谷梦楼上上下下免去这一场池鱼之殃……”

“……”子墨加快了脚步。

这边苏子墨混混沌沌地往回走,却被个冒失的路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抱歉,在下急着赶路竟没看到兄台!”来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摔倒的子墨,一脸的歉意。

“不妨事”苏子墨随意挥挥手,有些心不在焉,刚抬眼,却是一愣“咦?”怎么是那次在树上偷听时看到的那个眼熟之人,到底是谁呢……

苏子墨冥思苦想,来人却已经自来熟地自报姓名“在下6枫,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苏子墨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睛溜圆地瞪着眼前人:难怪觉得这么眼熟,这不就是自己丢了的面具吗?还6枫,老兄你盗了面具也就算了怎么连名字都要盗啊?!

6枫’却泰然处之,一脸斯文地对着苏子墨礼貌微笑。

苏子墨心里转了几转,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转而收起吃惊灿烂一笑“不才区区姓苏名子墨,啊,6兄想去茅房吗?咱们一道如何?”

“……”‘6枫’笑容僵住,不知话题为何转的这样怪异。

茅房,一人鬼祟地探头探脑左右张望,待确定四下无人,才回过头来一脸平静地看着对面之人。

“属下顾羽拜见苏公子。”来人单膝跪下,恭敬行礼。

“瑾王让你来的?”

“正是”

苏子墨挥挥手让顾羽起来,迅塞给他一张纸条,“交给王爷,跟他说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苏子墨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傍晚,萧然照旧回到子墨房间用晚膳,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危险气场。苏子墨今日心情似乎特别的好,夹起一块鱼肉放进萧然碗里,甚至在萧然吃惊抬头时还笑眯眯地来一句“很好吃的,尝尝。”整的自己跟个热情好客的主人家似的,完全忽视了这里是谁的地盘吃的是谁家的饭。甚至十分和蔼可卿地询问了萧然这一天的琐碎事务。

鉴于这重遇以来最为和谐美好的一顿饭,萧然即使一头雾水也十分配合地一一作答,连日来的冰封冷脸也瞬间消融殆尽,只剩下一脸温柔深情的注视。

苏子墨定睛看着这张英俊面容上的一抹浅笑,好看得让人一不开眼。这是第一次为自己而笑吧,子墨百感交集地想:可惜整整迟了七年……

第二日,楼主心情大好的消息半天不到传遍整个谷梦楼分舵,人人面色红润朝气蓬勃,该拍马屁的拍马屁,该混日子的混日子,总之,一派劫后余生的欣欣向荣。这一日最让人羡慕的就要数左护法了,不知楼主抽了什么风,居然把珍藏十年的花雕连送了五坛给江寒,虽说他们平时关系就好,可是整个搜遍整个谷梦楼也就二十坛,通常非重大节庆不开封,开了也不过两三坛供谷梦楼上下每人一小杯品品味道的。所以,欢庆的同时,谷梦楼里的男人们看着笑的合不拢嘴的左护法,各种谄媚“左护法,咱兄弟好久没聚了,喝一杯?”

阳城西郊武场,武林大会。

头罩纱帽的布衣青年无聊地坐在一堆武林豪杰中间嗑瓜子,顺便对着身旁绷着一张娃娃脸装严肃的可爱少年碎碎念:“哎,小面团,你说待会开打谁先上啊?苍山派那只老狐狸肯乖乖让位吗?你们谷梦楼凑热闹吧?江寒上还是萧然亲自上阵冻死一大片啊?”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开。

倒霉的少年暗卫对自己的新错号很是唾弃,实行一贯策略——无视到底。圆溜溜的大眼睛瞄着散布在二十步开外的十一位同僚,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