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江寒。”苏子墨原本站在赫连瑾身后,众人只见身形,看不清他具体相貌,此时他走出阴影,瞬间引起一片惊呼,江寒也很惊讶,却并非因为来人的绝色容颜,而是“苏,苏子墨,你尽然没死?!”

“此处人多嘴杂,王爷难道希望我们还没行动就被人逮个正着?”苏子墨鄙夷地看着赫连瑾依旧华丽的衣饰,无语凝咽。

赫连瑾手下动作不停,只是哼笑一声,眼带嘲讽地看了苏子墨一眼“其中也少不了苏公子的一份力呢!”说着一顿,恍然道“之前就看你步履虚浮毫无内力,与传闻中得‘泪痕公子’武功绝全然不符,莫不是那时……”

苏子墨看花弄影表面不动声色,知他心里早已翻江倒海,赶紧抓伸手握住他桌下捏紧的拳头,招呼着自家“闺女”,相携上楼去了。

花弄影浑身颤抖,却是一字也不肯说了。

在座的哪个不是达官显贵万人追捧,这样的场面倒真是难得碰到,一时都有些怔楞,待反应过来,赫连瑾当即作,飞身上前一把扼住花弄影的颈项,面露阴狠,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是何等人物,虽看着文质彬彬,却早练就了一身精壮的肌肉,就算不用内力,力道也是大的惊人。

“子墨,子墨,你这样的人怎也会这样傻,那人拿你当棋子,全然不顾你的死活,为何还看不透,为何要来,为何让我这样心疼!”

“只是最近生的一桩事将这一均衡打破,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说道关键处老头还故作停顿,待吊足众人胃口,才故意压低声音接道“诸位也晓得,穆﹑骆﹑花三大世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各成一派。但——就在上月初五,花府上任当家,就是七年前突然离世的花易函老庄主,被花家的老管家指认正是当年掀起江湖血雨腥风的邪魔罗刹门门主。”

江寒无奈地叹口气缠上赫连瑾,没办法,这里除了萧然也就只有自己能对付这个“战场修罗”了。拼杀前还不忘提醒自己的小一句“这回可看好你的宝贝疙瘩,再丢了别再折腾我们这些无辜人士了。”

赫连瑾被江寒缠住就再也腾不开手照顾苏子墨,只得将他放在一边,苏子墨孤单单地站在战场中间,己方的人因为双方人数悬殊个个打得不可开交,谷梦楼的人得了命令也是半步不敢靠近他。子墨就像一个看戏的挤到了戏台上,只能干瞪眼等戏唱完。呆愣间,萧然已经一个起落来到苏子墨面前,一把搂过将人带离了战圈。

子墨身体微僵,直到双脚重新踏到实地,才赶紧推开来人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望着萧然。

“……子墨,你,可有受伤?”萧然双唇张张合合,只艰难吐出这一句,一向冷然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无措。

“……”苏子墨默默地转过身子看向战圈,既然还没准备好,还是权且当做没遇到好了,子墨装鸵鸟地自我催眠:是幻觉幻觉幻觉……

书房前的胶着战此时已经渐渐呈现一边倒的状态,赫连瑾一行人虽然个个武功高强,但奈何人家下了套在这儿守株待兔的,出动的也是一流高手,加上人数悬殊,就是车轮战术也能把他们给累垮了。

苏子墨终于看不下去,回转头来“我能提个要求吗?”

萧然精神一振“说”

“你能放了我们吗?”

“……你和赫连瑾怎么走到一起的?”剑眉皱起,萧然没现自己的声音冷了许多,还带着一丝酸意。

“放还是不放?”

“你们刚从我的密室出来……”

“至少让我知道原因”

苏子墨忍不住冷笑一声,满脸讥诮“萧然,当年你让我去罗刹门时,我可曾问你一句?”

“……”萧然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再开口时,语气软了许多“子墨,我欠你的。”说着回身打个手势,所有黑衣教众收起兵器撤回原位也不过眨眼的功夫,要不是双方粗喘的呼吸和身上零散的血迹,几乎让人以为之前不过是幻象。

赫连瑾暗惊谷梦楼训练有素甚至可比他的精锐之师,一边牢牢锁定远处石阶上的青影。

萧然上前一步,挡住赫连瑾的视线,冰冷的眼神中满是敌意“你们可以走了。”

苏子墨手脚并用地爬下去,被萧然一把拎住“做什么?”

“走啊,你不是放了我们吗?”苏子墨一脸警惕,这人的性子不至于出尔反尔吧。

“……我可以放了他们,但不包括你。”萧然咬牙切齿,他很不满自己的粘皮糖总在想着跟着别人跑。

苏子墨愤怒了,直想冲上去甩那冷脸俩巴掌:你欠的是我!凭什么放了一堆人偏偏扣下我?!!

当然,七年前他没敢,七年后依然没这个胆子,所以他转头看向另一个把他推入火坑的罪魁祸: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东西拿到了吧,得意了吧,走走走,反正被人丢习惯了!

赫连瑾看着那张一脸被抛弃的委屈模样,心里又酸又痛又欢喜的,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把人抢回来,但时局告诉他要冷静,自己不是鲁莽的毛头小子,现在英雄救美必成狗熊。

“我会救你的。”赫连瑾坚定地说完,一挥手招呼手下一跃而起,飞身离开。

早已料到会是这样,苏子墨一脸坦然,对他那句“会救你”之词也是不置可否,向来权衡利弊深思熟虑的瑾王真要挖空心思来搭理他这颗无用的棋子,确实有点难以想象。只在那群身影快要变成黑点消失不见时扯着嗓子喊了句“赫连瑾,我给你的情书你可要收好了!”

“……”赫连瑾脚下一颤,差点摔下高墙。

古兰斋(谷梦楼西厢别院),阳光明媚,微风拂面,苏子墨颠颠地从房里搬出躺椅、靠垫、点心、果盘,在院子里兜了一圈,最终选定榕树下的一块空地,归置归置,舒服的窝进躺椅,吃着点心,哼着小曲,很是享受初春晴日里恰到好处的温暖。

“你倒是很会过日子啊。”江寒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悠闲的景象。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小寒快来,尝尝这个水晶糕,刚做的还热乎着呢,李大娘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

“能不能别那么叫我?好歹我还虚长你一岁呢!”江寒当真被那声“小寒”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喝口下人奉上的茶水压压惊。“七年不见,怎么还是老样子?”

“因为我会保养啊,不过小寒有兴趣的话,我一定会倾囊相授的。”

“……不必了”江寒找了个石凳坐下,接过苏子墨递来的一块糕点“这几日过得可好?”

“还行”

“可还缺点什么?”

“缺”

“尽管说”

“美人”

“……”江寒揉揉眉心,勉强笑道“萧然虽,虽英武了些,也算是美、人了”说到最后两个字,差点没闪了自己的舌头,暗忖要是他们的萧大楼主在场,估计已经拿剑劈了他。

“……”苏子墨终于从一堆吃食中抬头“小寒,你是来做说客的?”

江寒干咳一声“几日下来,你应该能察觉到他与以前有何不同,至少对你不同。”

苏子墨眨眨眼睛。

江寒叹口气,要不是连日来陪人喝闷酒,他实在不想掺和到这笔烂帐里来“一个人执着了太多年,会成为一种习惯,哪怕本心改变,也可能一时没有觉。”

苏子墨叹口气“你想说萧然喜欢那位是习惯成自然,习惯到让我去送死,等我真的没了才现已经爱上我了?”

“你,你毕竟没,没真的丢了性命?”当年江寒就是极力反对那样冒险的决定,甚至为此和萧然打了一架。连旁人都看不下去的残忍薄情,却要当事人时过境迁,云淡风轻?

苏子墨冷笑一声,幽幽地注视着这个曾经最亲近的兄弟“难道代价还不够吗?子墨的命可是如此轻贱,丢了也便罢了,不丢就还得卖给他萧楼主?”

江寒脸色微变,却不知如何接话。

苏子墨却恢复嬉皮笑脸,一下扑到了江寒身上,江寒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怕他摔着躲都不敢躲,被扑了个正着,险些翻倒地上去。江寒莫名其妙地接住人,抽空擦了把冷汗:亏得他内力深厚关键时刻稳住身形,不然丢脸可丢大了。

“你说的对,执着太久很容易看不见本心。”多情眼眸如盈盈秋水般似嗔非嗔,似笑非笑“我以前怎么没现,小寒,原来我对你…”说着娇艳红唇就要贴上去,吓得堂堂左护法当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江寒面无表情地爬起来,掸掸衣角,“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说完全力运起内力以前所未有的度消失在院门处。

苏子墨虚脱一般跌在靠椅里,把自己团成一小团,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