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琢一点儿也不着急,阿娘若是听说她一大早出门,过了晌午才倒家,必然能想到她身上伤的重。

“不抹胭脂,粉再敷一些。”萧玉琢说。

景延年皱起眉头,想起他刚进院子时,听到主仆两人说和离之事倒也好,若她能主动和离,倒省了他的麻烦了。

原身的往事记忆,如潮水涌来。大冬天的景延年跳进冰河里,将衣服灌了水死沉死沉还手脚乱扑腾的她给救上了岸,若是他迟疑一会儿,她定淹死在那冰河里了。她抱了他的腰,还啃了他的肩,数九的天,害他病了一场,错过羽林卫的选拔。

梅香吓了一跳,“这大胆的青池!竟敢加害郡主,婢子这就去找她算账!”

未得允许便敢进来,可见那丫鬟素来也是得脸面的。瞧她穿着打扮,与梅香相差无几,这丫鬟不是郡主的陪嫁,却也有贴身大丫鬟的待遇了。

萧玉琢唤丫鬟进来,“有什么涂抹外伤的药膏,给我拿来些。”

萧玉琢再次醒来,疼醒的直咬牙,只是这次疼的位置却有些特殊。

景延年轻咳一声,冷淡的面色终于多了几分柔软。

只是这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还没维持多久,就被一阵颇为响亮的笑声打破。

“哎呀我说那么辆宽敞阔气的牛车呢,真是郡主又来了啊?”一个同景夫人年岁差不多的女人走了进来。

梅香紧张的拢了拢袖子。

萧玉琢不由坐正了身姿。

这妇人是景延年的舅母杨氏。

萧玉琢别开脸,没有理她。

“哟,郡主架子越发大了,连声舅母都不叫啊?”杨氏不待人请,大大咧咧的在萧玉琢一旁坐下。

郡主的记忆里,几乎每次来田庄,杨氏都要凑上来寻她不自在。郡主养尊处优,哪里见过杨氏这样的无礼泼妇。有次当着她的面,就拆了她送给婆婆的点心药材,又吃又拿不够,还要搬了布匹回自己家去。

郡主又气又恼,扬起鞭子吓唬她。谁知她就地一坐,哭天喊地说郡主仗势欺人,殴打长辈。

还逼着景延年动手打她,以正夫纲。

“郡主今儿个来,又给婆婆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杨氏笑嘻嘻的凑近她。

萧玉琢侧脸吩咐梅香,“将带来的东西,都备上一份,给舅舅家送去。免得舅妈惦记,还要亲自跑一趟。”

她语气不卑不亢,笑容纯净如初绽的荷,好似一点儿讽刺挖苦的意思都没有。

杨氏一噎,“我才不是惦记东西!”

“也是,每次舅妈都少不了从我母亲这儿拿,一次不送,确实少不了什么。”萧玉琢轻笑,“梅香回来吧。”

杨氏气的肉疼,两腮都涨红了,“我家修远如今得圣上看重,我想要什么没有?”

“年儿得你乳养他,自会记着你的恩情。玉玉这孩子也是纯孝,嫂嫂别逗她了。”景夫人开口,语气温润,叫人如沐春风。

景延年没有父亲,他母亲当年为了偷偷生下他,吃了不少苦。

生下他后,更没有能力抚养他,是他舅舅一家照顾他们孤儿寡母。杨氏将他奶大,仗着这些功劳,她常以恩人自居。

杨氏得意的笑了笑,“若是真孝顺,就该早些让你抱上孙子,你瞧我家有那些个孩子多热闹?”

提及孩子,景夫人的脸色黯然了几分。

“自己生不出来,就别霸揽着不让旁人生。你若是个懂事儿孝顺的,倒不用每月往这儿跑,早早叫你婆婆孙子才是正理儿!”杨氏对着萧玉琢说。

以往杨氏当她面提及子嗣,她总忍不住动怒。动怒的结果就是让景延年越发讨厌她。

原主以为,景延年顾及一个外人的面子都胜过她。萧玉琢却是明白,她当着他的面,冲乳养他长大的舅母发火,就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她践踏的不是杨氏,而是他景延年的尊严。

萧玉琢没有接腔,只是轻叹了一声,低下头来。

景延年幽深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头上,无端想起昨晚王氏说,她喝了避子汤。

杨氏还要再开口刺激她几句,似不将她的猫爪子逼出来,她都难以甘心。

“舅母,我和母亲还有话要说,您先回去忙吧。”景延年沉声开口。

房间里霎时一静。

杨氏恍如不认识这一家人一般,瞪大了眼睛。

景延年维护萧玉琢,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