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额,东扭西歪地理了理手中的两个盒子。

但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猿飞菖蒲气结,一时竟想不到有什么话可以辩驳。

此时,一双修长白净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

“唔……”猿飞话还没说完,阿紫已经迷糊地昏睡过去,嘴里还不忘喃喃着:“你的……伤口……”

“嗯嗯,我相信你噢~反正晋助是我的人,谁都杀不了他。你这样玩他,即使你不想杀他,可他一定会往死里整你,那就更好玩了~”神威看着猿飞菖蒲明亮的目光,笑得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阿紫似乎,身上的肉,蛮硬的?

忽然又是一片沉默。

神威坐在桌边大吃特吃,桌面已经一片狼藉;高杉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给手里三味线调音;来岛又子依旧是那身装扮清凉的粉色露脐装,漠然地立在高杉身后盯着门口进来的两人,也不知在这寒凉的天气她会不会冷。

“多谢你啦大猩猩。不过今晚的目的只是探消息,不需要太多人手。”猿飞菖蒲低头思考着:画船里面很大可能是比狐狸还狡猾的高杉晋助,之前的吉原,在夜王倒台后,名义上是神威管辖着,所以他才可能在那附近徘徊。一旦觉察自己的小船被茂茂的人发现,那说不准又会藏到哪里去。整个江户就再难找得到他,所以猿飞菖蒲连监视的人都安排得很远。

猿飞菖蒲也不谦让,一脸舒爽地走过去坐在服部全藏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将军,一边挥了挥手里还剩下的一支苦无:“将军要不要也试试?服部全藏的痔疮是极好瞄准的靶子,像黑洞一样吸引万物。”

他对于他,她好像从来只能凭着感觉猜。虽然总能猜个不离十,但还是有一种看不透他的感觉。以为自己藏身在黑暗中藏得很好了,这个人却仿佛天生就是黑暗,是影子。

猿飞拿起那封信“这是……太空战舰购买计划?署名是胜……海一舟?”她假装惊奇,却心中雪亮。没注意到身边的服部全藏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神威还是那个无害的微笑——“宗鹤家和胜家又是什么?”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泪流满面却只能任由茂茂拉着动弹不得的那种——无力感。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大意,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更强,强到可以保护心爱的人远离争端。

逆着夕阳的光,似乎渐渐地消失。她刚伸手想要触碰他,却摸到一片虚无。

猿飞看着她们熟睡中逝去的面容,心底暗叹一声,随机又冷静地想:不,他们并不无辜,作为可能暗害将军的人,我都要铲除!我既已得到机会重来一次,便不能优柔寡断!

猿飞菖蒲情不自禁看着桂沉静的面容,心底无限拜服。

她也是上一世后知后觉地调查才知道死神私生子酷爱甜甜圈的癖好。而这个人立刻能想到用信女最爱的东西引她出来,可见对这些特点早就了然于胸……她只觉得这个人的信息网太可怕了。

桂小太郎觉察到了,侧头对上猿飞的目光,又扫了眼她鬓角的菖蒲花,温和地笑了笑。

西乡特盛粗糙的大手宠溺地摸摸信女的头,粗犷的嗓音里透着爱怜:“这小姑娘小小年纪,长得这么漂亮,但身世波折还被通缉,怪可怜的。这世道,孩子都过得这样辛苦,你们幕府怎么搞的?真是活该要倒台。”说着埋怨地瞪了猿飞菖蒲一眼。

兜裆布大叔就是一个大写的偏心护短啊。

桂无声地笑起来,猿飞却尴尬地咳了一声。

这人好……好直白!

虽然幕府的锅不该由她来背,不过在此时此地,她的身份确实相当于“幕府的人”。

西乡不理她,继续爱怜地对着信女说:“我有了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来着。不然,你做我女儿?我西乡虽然退隐,护你一世安稳还是没问题的。”

信女还是三无的表情,摇了摇头:“……我已经有家了。”

看到西乡特盛失望的神色,想了想,少女默默递给他一个甜甜圈。

西乡的眼神亮起来,接过甜甜圈后,揉了揉信女的脑袋。忽然转过头看着猿飞菖蒲,声音瞬间冷了八度:“喂,那边那个小姑娘,听说信女酱的家,是你们给弄掉的?你还想把她弄到什么真选组去?”

“呃……”猿飞菖蒲心里暗想:虽然是这样没错……

“西乡大人,请相信我,信女和她的家人不会分离太久的。如果她能一直受您照顾,待在这里,不去真选组去也可以。”猿飞斟酌着字句小心说着,她之前就求过松平片栗虎不要为难这两人,只要信女不要莫名其妙消失,见回组不要直接拿起武器跟他们对着杠,一切好说。

西乡特盛继续盛气凌人:“你以什么身份来保证这些?把信女酱的家人抓了,放跑她,是想图谋什么?幕府的没一个好东西。你今天够胆来我的地盘,不给信女酱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一个冷笑,“别想竖着走出这里。”

西乡特盛放狠话,房间里气压都变了。

桂小太郎恭敬地立在一边,也不帮腔,似笑非笑地看着猿飞菖蒲,看她会如何回应。

猿飞菖蒲感觉额上微微出汗,能在歌舞伎町里站稳脚跟的地头蛇没一个是善茬。

西乡这个人说得出便做得到。她顶住压力,只看着信女的眼睛——

“信女,你知道佐佐木异三郎想做什么吗?”

“……”信女面无表情,红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他想埋葬这个国家,连同自己一起。”

“……”信女的眼睛闪了一下。

“这里啊,这个国家,夺走他太多的东西了。”猿飞菖蒲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吧?他其实很早以前就厌烦这种日子了。结城小姐和她的孩子曾是那个男人对这个国家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

“……”想起往事,少女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那个染血的轿子。那个她没能救下的女人和孩子。

而他当时误会她是杀了自己的妻女的犯人。

这是她和他的初遇。

“你一直以来都听从佐佐木异三郎的意志去挥剑。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最想让你挥剑斩杀的是谁?”

“……最想斩杀的……”信女面无表情的喃喃重复。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男人拿着刀指向她的鼻子——

“我不杀你。我会留你在身边,看着你,然后有一天让你杀了我。这就是我的复仇。”

可是这么多年的陪伴啊……

他把自己死去女儿的名字给了她。

她很强,他却依旧护着她,给她一处安宁的栖息之处。

两个孤独而失去了归处的人,早就习惯了彼此的依赖。

天塌下来,她再也不用抗着,因为有他;

这一次他被抓走,她竟像一只无助的小动物,坐在街角,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他现在已经在朝着自己的坟墓里走。你如果继续帮他,你的这双手,亦是将他送往地狱的共犯。你真的想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杀死自己,为这个时代陪葬吗?”

猿飞菖蒲额上已经紧张得出了不少汗,让一个忍者来开嘴炮,真是太为难她了。何况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揭人家伤疤忒不厚道,可若不想刀剑相对,这是她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