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鳌拜的鼻子差点没被吴远明气歪了,本来对鳌拜来说,只要利用今天这个机会把康熙最后一张保命牌吴六一扳倒,自己在北京城中就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制约了,到那时候,皇位唾手可得!但是鳌拜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他的好侄子、铁杆盟友兼事件当事人吴应熊竟然在关键时刻倒戈,将自己控制九城的如意算盘生拨乱。一时间,鳌拜真想让讷莫指挥御前侍卫把太和殿里的吴远明、孝庄、康熙和其他文武百官一锅端了,然后再用猪鬃毛一点点的刺尿道,直到让这些乱臣贼子活生生的疼死——不过想到正在紫禁城外侯命的吴六一的三万军队,鳌拜还是把这个冲动生生压下来。

“老祖宗责备得是,孙儿行事操切,过于喜怒无常了,孙儿今后一定会注意,”康熙仿佛很内疚的看了吴远明一眼,低声向孝庄道了歉。孝庄一笑,向吴远明摆手道“应熊,论辈份,你是皇上的小姑父,现在这件事皇上已经知道错了,你这姑父的就不要和皇帝侄子一般见识了,更别怀恨在心,还有皇帝你今后你也别再苛刻你姑父的礼节了,不要忘了他是你长辈,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自家亲戚,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待张万强将圣旨念完,法场上顿时一片磕头谢恩的声音,早有几名内监上去把满脸不在乎的吴远明搀下断头台,又捧来吴远明的朝服、顶戴和黄马褂给吴远明换上,忙得不可开交。而法场外的百姓们见今天不杀小汉奸了,失望之余一边议论着下次什么时候再砍吴远明的脑袋,一边纷纷散去,同时步军统领衙门的军队也在上司的命令下重新集结待命,现场稍显混乱。乘这个难得的机会,李引证带着四个太监凑近正在午门旁边乐得上蹦下跳的惠儿小丫头,李引证笑嘻嘻的说道“昭惠小姐,奴才给你请安了,不知道昭惠小姐还记得奴才吗?”

“遏中堂,但是什么?遏中堂还有什么疑问吗?”鳌拜面色放缓,赶紧向遏必隆问道。遏必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沉吟道“鳌中堂,不错,下官确实还有疑问。”

“闪开!我是内阁大学士索额图的女儿,我有急事要出宫!”小丫头衣衫不整的跑到右翼门前,想要硬闯出门,但那些侍卫那相信她的话,一个侍卫张开手臂拦住她,喝道“滚回去!还敢冒充大臣的女儿闯门,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另一个侍卫则色眯眯的打量一眼俏丽动人的惠儿,邪笑道“这小丫头长得不赖,干脆直接抓了她,押到赵秉臣大人那里治罪。”

到得史鉴梅居住的西厢房,史鉴梅所在的房间房门紧闭,并且是从里面反锁上的,给曹寅带路的两个仆人低声介绍道“侍卫大人,史姑娘每天都是这样把自己反锁在房里,几乎从不出房,吃的东西也很少,我们家世子也从不进她的房间。”曹寅点点头,心知史鉴梅若非对吴应熊恨之入骨,必然不会如此虐待自己,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提出要史鉴梅帮忙杀吴应熊,史鉴梅定然会答应。想到这里,曹寅再不迟疑,上去敲门叫道“史姑娘,史姑娘,请你开开门,曹寅求见。”

“魏大人,皇上真的会下旨杀这个吴应熊吗?万一皇上象上次那样……我们岂不就是白高兴了?”曹寅追上魏东亭低声问道。曹寅说这话倒不只是为了向康熙大红人魏东亭进谄谀之言,而是康熙那天在大栅栏被吴应熊打了一顿是曹寅亲眼所见,事后康熙想杀吴应熊被孝庄制止,伍次友指使犟驴子等人去刺杀也被孝庄痛责一顿,生生扼杀了对吴应熊的继续追杀计划。在曹寅看来,既然吴应熊痛打了康熙都没事,那这君前无礼之类的小儿科就别再想动他一根毫毛了。魏东亭是康熙的头号心腹,又何尝不知道这道理,略一思索就向曹寅问道“曹兄弟,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胡闹!”索额图鼻子差点没气歪了,颤抖着指着惠儿吼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存心想把阿玛气死对不对?你是未来皇后,已经举行了纳吉大礼,怎么还能喜欢其他男人?你想害我们赫舍里家被满门抄斩吗?”

“这我知道。”吴远明已经猜出康熙这招的真正目的,唯一遗憾的是惠儿小丫头送信稍微晚了些,导致刚才被康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吴远明低声问道“惠儿,那你阿玛后来怎么说?他在这个计划里,是占主导领头的作用?还只是推波助澜的作用?”

班布尔善心下雪亮——康熙是绝对不会真把兵权全交给鳌拜的,现在明珠的提议,不过是康熙给鳌拜设下的一块香饵,只要鳌拜站出来赞成康熙对三藩采取强硬主张,那三藩就会服软让步,那康熙就可以借口‘和为贵’或者‘三藩劳苦功高’之类的话收回成命,让鳌拜空欢喜一场。虽说鳌拜是否空欢喜不关班布尔善屁事,但三藩军饷高低不仅关系到班布尔善的回扣收入,更关系到吴远明会不会恼羞成怒向鳌拜出卖班布尔善,所以班布尔善才别无选择,只能坚决站在吴远明一边。

“那好,朕给鳌大人念一念,其他诸位大人也听一听,我们大清国的三位好藩王究竟要多少军饷!”康熙咬牙的大声念道“加上补发前两年少给的军饷,福建驻军今年请饷纹银八百万两!广东驻军今年也是请饷八百万两!而云贵驻军,加上要求补发的军饷,请饷两千万两白银!两千万两啊!”

“遵旨。”吴远明再泼皮无赖也不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抗旨,只能忍气吞声的坐回原处。好在姚启圣和刘玄初两条老狐狸事先都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已让吴远明有所准备,所以吴远明倒也不怎么心慌,而是左手拇指与食指扣成一个圆环,向耿继美发出暗号。耿继美松了口气马上说道“回皇上,微臣已与吴应熊世子、尚之智大人联名上了一个公折,福建及云贵、广东所需之军饷,具已在公折上奏明,由平西王世子代臣下递呈天听,望万岁明查。”

“明珠大人,你是刑部尚书,熟知大清律例。请你说说,这闹市纵马伤人致死,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吗?”吴远明微笑着问明珠道。明珠略一思索,垂头丧气的答道“不是。”

“好,今天朕就破一次例,特许你的随从上殿。”康熙‘很’兴致勃勃的答应道。站在他背后的六宫太监总官张万强也很有眼色,马上站出来唱道“宣!吴应熊随从上殿——!”

“世子,那平西王的贡品呢?平西王进贡给皇上的东西,那可不能出问题啊。”班布尔善和吴远明现在算半个盟友,也从满官队伍中探出脑袋来担心的问道。吴远明耸肩一笑,摊手道“烧光了,除了一件最珍贵的贡品,其他的全烧光了。”吴远明说这话倒没有骗人,昨天晚上为了引胡宫山上钩,吴远明可是故意让李雨良在贡品车队里大肆放火的——反正值钱的东西基本上已经被吴远明卖得差不多了,不过剩下那些普洱茶、黑色大头菜、白药、干蘑菇、干竹笋、天麻和杜仲等不值钱的干货倒是被烧了个精光。

“是。”李雨良暗笑着推着车与红芍进门,吴三桂的卫队上下果然没有谁敢阻拦她。只是在红芍等人进府后,开始那名什长马上向手下一名士兵吩咐道“快,立即把情况禀报给皇甫将军,请将军定夺。”那士兵领命而去,但是那什长和那士兵都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对面不远处的地方,一团黑影无声无息的埋伏在黑暗中,他们和红芍、李雨良等人的对答,都被那黑影一五一十的听到耳里。

冬天日短,时间刚到酉时天就渐渐的黑了,到了酉时三刻过后,北京城的天空已是一片漆黑,飘洒了一天一夜的雪花也终于停住,没有了白雪的映照反光,街道小巷更是漆黑了几分。也许是上天存心要帮助胡宫山和李雨良得成大功吧,到得戌时,天空呼呼的又吹起西北风,直吹得九城军旗忽忽伸直,树木招展,风卷残雪,伸手难见五指。

“耿精忠和尚可喜的进贡队伍来了,就驻扎在这宣武门外。”胡宫山指着虎坊桥附近的宣武门,阴沉着脸说道“为兄接到情报,吴应熊那狗贼将在午时过后,到宣武门附近与耿继美、尚之智见面,为兄到这里,自然是为了组织人手监视他们的动静。”说到这,胡宫山向李雨良反问道“师妹,为兄请你接近吴应熊那狗贼,设法盗出藏在他胸口那封密信,你去办没有?”

在老道快要咽气的时候,小女孩终于向老道问出了一个埋藏在心底六年之久的疑问,“师傅,那天你检查了我父母的尸体,说果然是他。难道说,师傅你认识杀害我父母的仇人?”

“吴大哥又纳了一房小妾?是谁?”惠儿仅知道吴远明和红芍的关系,吴远明在迎春阁强认沐萌为妾的事因为被有心人隐瞒,所以这小丫头并不知道。李雨良又瞟一眼满脸紧张的惠儿小丫头,轻描淡写的说道“小姐你还不知道吗?吴应熊新纳那房小妾可漂亮了,不要说相貌平平的奴婢了,就是小姐你也比不上。”

“咳。”后堂传来姚启圣轻微的咳嗽声,其实就算姚启圣没有提醒吴远明也不会上当——毕竟吴远明的这俩位姨夫搂着抱着的漂亮丫鬟都是康熙送给他们的。吴远明很干脆的摇头拒绝道“两位贤弟,这事为兄要对你们说抱歉了,因为兄弟也不知道我们吴家究竟要向朝廷讨要多少军饷。我们吴家索要的军饷数目,是写在我父亲的一封信里的,那封信目前在军师刘玄初先生手中,要到上朝前的那一刻,军师才会把信交给我。”

“原来是耿大人和尚大人,两位大人请稍等,小子这就去禀报世子。”吴三桂卫队那什长吓了一跳,忙飞奔进去向吴远明禀报。虽说吴远明此刻已经在书房入睡,但是那什长却又把握不会被吴远明骂——开玩笑,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和平西王吴三桂关系好得差不多穿一条裤子,他们的弟弟和儿子来找吴应熊了,吴应熊别说在睡觉了,就是正在和老婆滚一个被窝也得爬起来迎接啊。

“死老头,为了你的荣华富贵,竟然逼你这么可爱的亲生女儿去给那个丑八怪小麻子,简直是禽兽父亲。”虽说吴远明并不反感政治联姻,却颇是不屑索额图的为人。而惠儿小丫头见吴远明久久不肯理她,已知道唯一摆脱悲惨命运的机会失去,哭得更是伤心,失望的放开吴远明的胳膊,摇头抽泣道“算了,既然你不肯帮我,我也不为难你了。我以前帮你的几次,就算报答你带我玩的恩情吧。”

“世子请看,今天早上,班布尔善派人送来了这个。”刘玄初微笑着将一张长宽不满三寸的纸条递给吴远明,吴远明接过一看,见纸条上仅写了两段话——成功,鳌拜已同意在朝议上帮你说话!吴远明顿时大喜,鼓掌道“好,班布尔善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鳌拜那老小子终于被说动了!这会到了朝廷上,有他小麻子的好看了。”

“世子,小人……小人罪该万死!”白凌松被气势汹汹的吴远明骂得连连后退,苦着脸赔笑道“但是冒犯世子的人不是小人,世子千万不要怪错了好人。”

沐神保同样的一言不发,仅是将手放到窗台上或长或短的敲击几下,窗台上方立即窜进房两人,其中一人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白布口待,口袋解开,失踪的了一个晚上的、同样身体被绑嘴巴被堵的吴远明便出现在了皇甫保柱面前。皇甫保柱大喜道“世子别怕,末将来救你了。”说完,皇甫保柱又转向沐神保喝道“人质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交换吧。”

“小姐快跑,我们中埋伏了!”一个被按在地上的刺客大喊道。房间里正在和史鉴梅打得热火朝天的沐萌见势不妙,忙虚晃一剑双腿一蹬跃上房粱,想要穿窗而逃。可惜她的对手史鉴梅轻功丝毫不在她之下,同样跳上房梁以剑刺之,沐萌还剑招架稍一迟疑间,吴三桂卫队的士兵早已蜂拥入房,渔网、软鞭和绳索等软兵器象蛛丝藤蔓一般向她招呼,沐萌虽奋力死战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也被吴三桂卫队擒下。

“放心,我一定会要你的。”吴远明先在心中答应一句,这才叹气道“那也是天意,父亲不怪你。”话虽如此,沐萌却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嫁给那个大英雄真豪杰!那怕倒贴上去也要嫁给他!

“流星锤绝技?阴阳相隔?沐伯父?”房间中每一个人都反复品味着吴远明的话,突然间,众人先后明白了什么,纷纷将目光转到吴远明面前的灵牌上——那是沐天波的灵牌!看到那写着沐天波名字的灵牌,几乎没一个人都感觉后颈冷飕飕的,就象有一股地狱阴风吹进了后衣领一般。惊惧之下,就连按住吴远明跪下的白氏兄弟都情不自禁的松了手掌,让失去的束缚的吴远明站直,双手背身站到灵台之前,扭转身体,笔直站到众人面前,脸上肃穆之情,更加浓厚。

“吴大世子,祝你好运了。”李雨良冷笑一声,抱起惠儿就往外走,那边索额图更不讲义气,见女儿已经救出,连句祝福的好话都没说,就和李雨良带着惠儿往外溜,只有小萝莉惠儿还算够意思,不断的挣扎着大叫,“吴大哥,你们快救吴大哥,放开我,我要和吴大哥一起走!”只可惜她被李雨良扣住手脚抱得紧紧一些,不要说挣扎出怀抱了,就是想在出卖吴远明的李雨良脸上抓一把都做不到,只能哭喊着被李雨良带着逃离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