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点了点头,扫视四周:“以此处迹象来看,两人只是区区几招便停了手,出手颇有分寸,离去又是在一个方向,说明二人仍是同行,或许已达成了共识,只是不知这第二人究竟是谁?”

“他们有这般狂妄的资格,先生选择了后者?”战天扬毫不惊讶,神情淡然。

或许很多人听到这句貌似绕口令的话后都会认为这个看上去光鲜十足的老头居然是个疯子,但是战天扬不这样认为,老人非但不是疯子,还有大智慧,他连续几次深呼吸,为了压住心中的那种感觉,因为正是心里的那种奇妙的感觉才招致了刚才身体的异常,姜瀚看着赞赏的点了点头,双手变幻,施展出一个手印,天地间的元气也随着手印集结过来,战天扬只觉一股暖流沐浴全身,好不舒坦,心也随之平静下来,对姜瀚感激的一笑。

战天扬猫着身子从一个个窗沿下溜过,窗里窗外仅一窗之隔却是天壤之别,黑暗中他的眼中看不到丝毫波动,逃亡的一路上他看到了太多,感受到了太多,领悟到了太多太多,他已不再痛恨,不再悲伤,不再惋惜,不再羡慕,他沉默着,不只是嘴上沉默,他的心,他的魂,都沉默着。

“不行!”

萧振涛摆了摆手,坦然轻笑着,看了窗边安静的萧筱一眼,眼中有着浓烈的父爱和不舍,又盯着战天扬坚定的说道:“所以,今晚你和筱儿一起离开,我相信你很清楚到何处才能安全。”

终于,他醒了,目光呆滞了许久才恢复了思绪,原来这才是梦。

“这位兄台,我劝你还是少打听为好,这黑铠卫比皇室的黄金卫还要厉害,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若不是战家犯上事发黑铠卫也不会现身,至今也就百余日,王朝内所有战家势力都被黑铠卫清除了……”

“公子!”

其他三人在黑暗中相顾无言,任谁在这种环境中待久了都会失去说话的兴致,黑暗的可怕就在于能无形之中慢慢吞噬一切,哪怕是人的意志。

“阿虎。”

河水远比在地洞外看上去的湍急,水面下波涛暗涌,木筏一触水面就被水浪抛起,即将要撞到水道梦-岛,平稳点,让战天扬少吃点苦头。

梁武手抱巨弓身掩于一大石后守在洞口,叶一灵拿着一个水袋小心的挨着战天扬坐下,轻声说道:“公子,喝点水吧。”

“住口!”

“轰!”

战老爷子和战无锋双双飞身掠出,一阵雄浑厚重的声音响彻夜空:“什么人敢在我战府放肆?”

战天扬漠然的看着老人,不知身体还发生了什么比失去修为还糟糕的事情,然而姜瀚的一席话仿若五雷轰梦-岛功法出岔的迹象,眼下需清楚此事根由方好寻解决之法。”

苏曼雪轻摆螓首,跟随丈夫来到侧首坐下,坐于上首的战老爷子看着儿媳,眼中原本含有的期待随之变成了失落,苏曼雪坐下后眼含期望的看着战老爷子悠声问道:“父亲,天扬到底怎么了?一身修为怎就凭空的化为乌有?一直昏迷不醒可如何是好?”

战天扬一拳得势却没有趁胜追击,翩翩衣袂在轻风下轻摆,看着王启淡淡的说道:“这便是差距了,虽然同为混沌期,但浊气期与凝实期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尽管你的魂银枪已炼出灵魄,变幻莫测,大幅提升了威力,但以你浊气初期的修为凭借魂银枪也无法弥补此间的差距,所以,你败了也不会辱没王家名声,不如我们就此作罢,休养生息为下一场做准备也不失为良策。”

王启闻言神情不动,冷静的说道:“此次朝皇大会最大的心愿便是领教战公子的能耐,能如此之快达成所愿确实让人意外,世人传言战公子修为已经达凝实期,不知是真是假?”

时间在蓝莹莹的光辉中缓缓流逝,某一刻,战天扬睁开眼睛,晶石的映照下那双平静的眼睛显得深邃而睿智,心念一转,一股强横的气息自体内发出,将整个晶石阵法笼罩其中,晶石的光辉也就此由亮转淡,最终消匿,只反射着窗户射入的阳光。

“再说回战公子,以一十五岁便修成了混沌期第二期凝实期修为,我们洪皇王朝两百年以来还从未有人在这般年纪达到如此修为,老夫敢说,就是放眼天下恐怕也无人能及!修士的修为,每一个境界都有天壤之别……”

战老爷子背手而立,遥望某方,说道:“十日前,王家在锦隆山发现了一条晶石脉!”

经此一事,凤鸣城王家的名望在隍城便算是彻底毁了,王启再无言语转身径直离开清雅居,旁观者见得就此平息收场也都唏嘘散去,各说各话,莫衷一是,有为王启鸣不平的,有为战天扬不战屈人之兵喝彩的,也有对战天扬的狂傲嗤之以鼻者,但无论如何,隍城之人愈加崇拜这位都城第一大少,外来之人也切实的见识了一番小战公子亦如传言中一样名副其实。

“你……这般说天扬,你这是找死!”金斩风被此言激起了无比的怒火,咬牙切齿,紧握的双拳金芒闪烁,竟只是在意王启对战天扬的不敬之言。

“哈!”

铜双伸长了脖子,两眼凸出布满了血丝,那身影却还不罢休,一闪身之后轰拳而出,拳速之快让铜双全然没看到来袭的轨迹,只觉得胸口上被千斤巨石撞击一般,身体便轻飘飘的彷如置身云端,心中莫名的冒出一个念头:他这一拳竟比我的力气还大!

屋内的其他女子不明所以,不明白平日里就是天塌下来都镇定自若的几位因何这般惶恐,也好奇的向门口望了过去,款款的,一个窈窕身姿漫步进来,刹那间,古雅只感觉有一团光华照耀在了自己的身上,心脏在瞬间猛烈的收缩,眼眸有种灼伤的刺痛感,身体禁不住颤栗……

她知道她这一生都会在他身边,他心里从来都有她的位置,永远都会有,对她而言,这就够了。

“这下醉仙楼可就惨了,听说醉仙楼的古雅就专为伺候小战公子……”

战天扬还是开口了,尽管他极不愿意打破大家的美好期望,还是如实说道:“若是如此,凶手只要把手绢留在死者身上就好了,又何必手握绢帊扼死死者?所以我更认为是凶手的另一种意向,女子临终前委托凶手把手绢交予死者,把她最后的牵挂和爱意都交予远在他乡的情郎,可却彻底激发了凶手心中的嫉妒和仇恨,这种仇恨的力量使得他不惜冒死到屿祈山的寒洞寻找寒翠果,在残杀死者时用到手绢只是他的意识中为了减少杀人的罪恶感和对女子的歉意罢了!在他看来,这么做是他和女子共同杀了死者,他不仅不去成全他们,还让女子也参与了他的恶行中,如此一来他们死后也不能相伴,而且他或许还认为这是他与女子合体的一次完美祭祀吧。”

紫月没有古雅剥葡萄皮的精致功夫,却有着喝酒和施以温柔之乡的一流本事,她很明白,古雅在醉仙楼是为小战公子战天扬而存在的,她自己却是为生存而施以风月的。

“那小子岂是我能关得住的,哪一次不是偷跑出去就是被你们几个‘搭救’出去?”金浩佯装责怪,战天扬讪讪笑对,他唯有无奈摇头,说道:“这几日黎家来人暂住在府上,臭小子才规矩了许多,此次盛会若是指望他,我金家可丢不起这人啊!”

战天扬毫不理会,又凑近仔细的观察起了尸体,他身着一件月华锦衫,烟罗紫的丝线绣边,腰系水蓝色束带,在外又穿着件薄如蝉翼的羽蓝凉衫,一身华丽的世子装束与一具狰狞可怖的尸体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可他却毫不介意与尸体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

宋铮正支吾言语时门外传来一阵极其沙哑的声音,这种沙哑让人听到禁不住会担心此人话到一半会为之咽气,随着让人心生不适的话音门口缓缓走进一位黑袍老人,老人走的很慢,脚下很轻,几乎没有半点脚步声,一头白发,双眼深陷泛着森冷的绿光,脸色青黑毫无神情,平常人若在夜间见得此人必定会视其为鬼怪,赵廷安和宋铮见到老人却是双双上前施礼,宋铮颇为殷勤的对老人轻声说了几句,老人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来到金浩身旁,稍稍倾身,沙哑的说道:“金大人。”

竟是那善于阿谀谄媚的霍雷率先回过了神,大喊一声:“什么人?快保护公主!”

喊罢便跃身上前挡在了瞿冉冉马前,双手握着一对轰雷锤摆在胸前,马队中的护卫们呼啦一声围过来护住各自的主子,战天扬一跃而出背靠大树站着,整个人罩在黑披风中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一队身份显赫的人。

瞿冉冉早已气的双眸冒火,眼看到手的猎物就这样逃了让她怎能不气,盯着战天扬怒气冲冲的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藏在这里?你可知道你吓跑了本公主的猎物?”

有斗篷式的黑披风遮掩,只能看到战天扬亮如星辰的眼睛和脸上模糊的轮廓,他淡淡的说道:“我只是恰巧路过此地,以免冲撞了各位所以才避身在此,不曾想扰了诸位狩猎,更并非有意惊跑公主的猎物,实在抱歉。”

“恰巧?”

谷梁璞面色阴寒,拍马上前,双目寒光在战天扬身上游走,冷声说道:“路人又何须遮脸避目?既怕冲撞我们,又突然现身岂不是更大的冒犯?你鬼鬼祟祟可一点也不像是个路人。”

“我生相丑陋,若以容貌示人怕会吓着这位公主,先前形势紧迫,公主一箭迅猛无比,如若不躲避只怕有性命之忧,委实没有冒犯诸位之意。”战天扬一动不动平静说道。

谷梁玉忽然说道:“看你身无修为只是个寻常人,可为何藏在此处我们竟无人察觉?你当真只是过路之人怎么会知她是公主?”

战天扬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把头低了三分,说道:“避身在此时听闻几位称她公主故此才知,我只是个平常人,对诸位毫无威胁,也许正因为如此你们才没察觉。”

“嚯!”

霍雷一敲手中的一对轰雷锤,厉声说道:“什么路人,我看你分明是潜入我们炎朝的细作,到此来打探消息恰逢我们到此,藏在这里必定是对公主有所图谋!”

此言一出护卫们都是面色一紧,瞿冉冉却是毫不在意这些,一脸怒容的拍马上前,手中的弓箭换成了一根皮鞭,指着战天扬厉声叱道:“你吓走了本公主的猎物,害本公主要输了今日赌约,还有半柱香时间,你若不能给本公主抓到一只猎物来,本公主不管你是路人还是什么人,都要你变成一个死人!”

战天扬心中一沉,语含苦涩:“公主这是为难我了,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莫说是半柱香时间,就是半日的时间我也没能耐给公主抓来一只猎物,还请公主息怒。”

谷梁璞拍马来到瞿冉冉身旁,阴冷的看着战天扬,而后又对瞿冉冉微笑说道:“既然如此,冉妹何不把此人擒下?我们约定之时并没规定猎物是兽是人,若冉妹擒下此人,以人为猎物,相比之下这赌约为兄只能认输了。”

瞿冉冉皱了皱眉,颇感犹豫的沉吟着,战天扬在看到谷梁璞的目光时就嗅到了一丝危险,强忍着心头的怨恨故作轻松道:“这位公子真会说笑,人又怎能当作猎物?”

“我却是从来都不会说笑的,人又怎么不能当做猎物?”

谷梁璞看了过来,嘴角上是他高傲的微笑,顿了一顿又道:“阿玉,你认为此事可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