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土之事她也不懂,以前就想着自己如果穿成农家贫女,只怕是要活活饿死的,是以这一路看过来,十娘并没有指手画脚地胡乱吩咐什么。
店铺在荆南城内东街,虽说不是最繁华的地段,生意也还不错,一家杂货铺,一家胭脂铺,连同铺面的房契都在她名下,不说那铺面价值几百两,每个铺子一年也有四五百两银子的收益。
雪墨陪着抹了一回泪,岔开话题,问姨妈家里的家计,又问表哥哪儿去了。柳氏回说儿子去镇上的大户家里帮佣去了,家里这几年还过得去。雪墨也就直入正题,说了自己的来意。
此时她解了下巴上系着的丝带,正小心翼翼地想把头顶上的毡笠取下来,“别嘀咕了,快帮我把帏帽取下来。”
闵先生,清风霁月一般的人物,才华横溢不消说,教导自己也是尽心尽力,十娘却总觉他周身带着几分神秘的气息,让人看不透。
十娘和沈妈相视一笑,又问雪墨,“那丫头还好吧?”
“好妹妹,你在这里略等我一等,我回我们那看看就来。”
九霄近身伺候也有三四年,察觉出自家小姐神色不对,飞快地和冰砚对视了一眼,笑容娇憨,“姑娘一向身子弱,稍一受寒,只怕肠病又要发作,还是小心着好。”
这一日,从晌午开始,整个萧府充斥着异常兴奋的情绪。
“芹姑来了。”十娘笑着招呼,只见芹姑脸上粉黛不施,单抹了一层清油,面皮白净,自有妩媚处。
七娘子成了七姑奶奶,她自小丫头媳妇捧着、锦衣玉食地娇养长大,在周家当了这几年家,心内有了柴米油盐地盘算。便将那钱银之物看得万般之重起来。
又拿了帕子拭泪,“怎么婶娘偏就去世,看不着妹妹那一日了。”
冰砚的手越发轻柔,干脆弃了梳子。用指腹替小姐按摩眉眼周围的穴位。侍疾数年。十娘早已哭坏了身子,头痛不能寐是家常便饭。贴身的几个大丫鬟,只要每天起床时见着自家小姐脸色苍白,便知昨晚又不得安眠。
托了长长的凄厉哭音,突然声调一转,又咬牙切齿起来:
“这有何难,打开钱袋看看不就知道是谁地了!”
斜刺里跳出来一个半大小子,众人一看他身上地打扮,“哟呵。这不是刚才那个小方相氏么!”
“小哥儿,你可要看清楚咯!”
小正太仍然穿着方相氏的那身红黑舞衣,脸上狰狞的面具倒是摘了下来,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如墨画,脸若桃瓣……咳,哪里来的小宝玉?
十娘收回自己的目光,小正太正一把夺过钱袋,老妪一脸忿忿,小娘子目露情急之色。
“你们各自说说袋子里有钱银几何?”
“约莫一两多碎银,还有三两多的小银票。”
“有一两左右的碎银,三四两的银票。”
争执的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小正太又问钱袋里还装了什么物事,两人摇头,老妪不满地嘟嚷了一句,“谁没事把自己钱袋数那么清楚。”
这话不差,若有人说得丝毫不错,只怕就是心里有鬼了。
“咦,这不是还有块玉佩么。”
小正太东摸西摸,从钱袋里摸出一快拇指节大小的翠绿玉佩来。
“那不是我的。”
“不是我的。”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十娘也好笑地看了小正太一眼。
小正太尴尬地干笑两声,又去翻袋子。
“这个手实可是真的吧。”倒是真被他从小银票当中翻出一张手实来。
“对对,那是我的,老身倒忘记了,我有忘症,大年下人多,我家孩儿怕我走失,前几日特意放进去的。”
老妪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对围观众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小正太看了看手实,端详老妪两眼,把手实装进钱袋里递了过去,口内叮嘱,“老人家,以后走路可要当心。”
十娘觑了一旁气急败坏的小娘子一眼。
“你这坏小子,钱袋明明就是我的,你们是一伙的!”
小娘子气得跳脚,争辩的声音却被众人指责的声浪盖了过去。
“连老人家的钱袋都偷,这小娘子,太缺德了。”
“就是,看着一朵花儿似的,没想到心这么坏啊。”
……
铁证如山,围观人群七嘴八舌,纷纷出言指责,这个说刚才小娘子撞了老妇人,偷了钱袋还这么泼辣,那个夸小方相氏聪明,断了一起公案。
小正太有模有样地对众人拱手行礼,又引来大家一片笑声。
十娘看着场中又羞又气涨红了脸的小娘子,因是大节下,倒也没人说要把她送官,众人指责了几句,正要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