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鄙夷地斜睨了他一眼,暗啐一声“老不羞”后,才拱手道:“东翁明鉴!实是这老狗太过猖狂,压根儿就没把您放眼里!打伤了您身边的人不说,就连我这位西席,他也敢公然拳脚相加,视朝廷功名如无物!非但如此,适才我还亲耳听到,他出言辱骂于您!”

到时,搞不好咸鱼已经变成死鱼了------

士林中的年轻公子哥们,人人皆发自心底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名花似乎快有主了?

“瞧你这满头大汗的,反倒像是干了重活的模样?”子衿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出声取笑起了妹妹。

打从朱重八兄弟推翻了元朝以后,到了这会儿,手纸其实早已普遍流行------当然也还是有钱人用得多,穷苦人家的话,则大多还是沿用了“厕筹”这样的东西。

要知道,以往每逢这样的佳节盛会,都是由知府大人亲自操办的。主办、承办权都是府衙一手抓,不怕吃苦不怕受累,秉着为国为民,与民同乐的高尚情操,带动众官员及下属衙门奋斗在第一线,好让治下子民们都能看到他那忙碌且------肥硕的身影?

排衙又称为“小上朝”,皇帝在京城金銮殿上大升朝,地方官则在衙门里小上朝。虽则只是走个形式,但礼不可废,且还显官威不是?

“我需要解释一下吗?”

柳如烟黛眉倏然一挑,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放在桌下的双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强自抑制着心中的怒气。忽然她身形朝着侧方一闪,堪堪躲过了张复亨揽向自己身子的手臂,站稳身子时已是气定神闲,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像是此前就演练了无数遍一般。

李谦不置可否,默然从冰桶里取出一只小酒杯,朝桌上看了一眼,又伸手取了下方那壶尚未开封的酒,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仰脖一饮而尽。

“------”

与前边院子的喧嚷嘈杂不同的是,春风一笑楼后方的这一处天井小院里,向来都十分幽深静谧。置身其中,会让人产生一种恍若隐居深山,身处禅院道场中的错觉。

要不------真送只野鸡算了?

一个三甲进士,如果跑到县衙里去谋个差事,说出去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因此,心比天高的李谦决定,到布政使衙门去瞧瞧------

人情债可不好偿还。

“啊?见到谁了?”小兰略微一怔,很快便明白过来,登时惊得瞪大了眼珠子,脱口道:“真的?!!小姐,你真的见到李公子了?”

杨清也就因为有沈天佑这层关系,才能得到如此礼遇,换作是旁人,不塞个“门包”都别甭想着让门房为你跑这趟腿。

李谦有些无奈,可他今天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退掉这门亲事的。当下,便直言道:“爹,孩儿已经想清楚了,这门亲事必须得退!你不答应,我就亲自上林家说去。”

俩人同时开口,随即又都是一愣,最终只是相视一笑。为了避免尴尬,李谦可不会说出什么你先说之类的话来,那是电视剧里的套路------

“那这么说,今后你都不能再去这些地方玩了?”

一见钟情这种事,确实没有发生在她身上过,看对了眼却也是真的。

此时,沈溍只顾着一个劲地夸奖李谦,浑然没有顾及在场众人的感受。

苏赫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正如他此时的心情一般,令人感到无比的压抑。沉吟片刻,他才轻声解释道:“那首句根本就不是什么败笔,后面的诗文一出,整首诗的意境突然就拔高了------”

真若是当着在场那么多人的面做出一首狗屁不通的诗词来,他李谦的名声可就真的臭了,不让人给笑死才怪。

赵鹏却是不肯就此放过他,继续冷嘲热讽道:“也对!做不出诗词之人,才会篡改圣人经典,妄图以此来哗众取宠。殊不知------此举却如同在耍猴戏般,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滑稽可笑!”

今日诗会,无疑是生员们的一场盛会,但也并非硬性规定只有秀才才能参加,只要手中持有请柬,都能入席。

“咦?”

这一次杨清信心十足,因为他吸纳到了院试案首徐雄这样的人才。

鲜衣怒马的沈天佑自不必说,肯定家世不凡,而杨清的一身衣裳,看上去就较为普通了一些。可他腰间那枚精工雕琢的旧玉饰物,以及手中的那把洒金折扇,都不是寻常人家的随身佩戴之物。

不然的话,不就让自己给比了下去?

啪------

“不是呀少爷,那人------”子佩小手抚着小胸脯,急喘了两口气后才接着说道:“那人是咱们那天在船上见过的。”

林北冀独自坐在上首的官帽椅上,脸色阴晴不定,眼神闪烁不定,一如屋内不时跳跃的烛光。外边所传的那句话就仿如咒语一般,刺激得他浑身不自在。

李经纶率先回过神来,霍然起身道:“混帐东西!你就是如此对待当今圣上的抬爱,如此对待天子墨宝的?”

于是,趁着家兄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打算迅速退掉这门婚事,这才有了今日前来李家退婚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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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大哥也快过来了?那敢情好!”

“怎么?是不是觉得少爷我俗不可耐,离经叛道,不像是个读书人了?”

“李谦?李仲卿?”

只是------自己体内沸腾的洪荒之力是肿么回事?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给我老实着点,皇上明天才会见你,到了我们这儿,就别想着再摆你那读书人的架子了,否则哥几个可不会跟你客气!”

不过再怎么说,当老百姓还是比当官要自由的多的。

不过也只是小有遗憾罢了,自己今天就打算离开了,这只是人生中的一个小小插曲。至于明天的那什么劳什子传胪大典,也没有再去参加的必要了。

李谦心中一凛,心说自己若是入朝为官,将来又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呢?

“那就先别管,他要真急的话,找他人处理一下不就得了!”

李谦刚才过去时,看到就这个老书办在忙活着手头上的事情,而其他几人则是神游天外。若不是他们都坦言不擅长这个,自己也犯不着打扰眼前这人的公事。

老书办脸上露出苦笑,李谦见了不由得一愣,转而便是恍然了。敢情这位老书办是得罪了上司,所以被穿了小鞋?

“旁的事你先放一边,我说了算!”反正他都说了不是要紧之事,公器私用一回也无妨,李谦淡淡地补充道:“到时若那王刑书怪罪于你,大可让他去与堂尊理论。”

“多谢师爷厚爱!”

老书办喜不自胜,对着李谦就是一个长揖,心说可算是找着靠山了!

待到他离开后,李谦纳闷地看着杨清道:“我是不是让他给当了枪使?”

“什么意思?”

“就是被人给利用了。”

“这有什么可打紧的?”杨清不屑地道:“一个小小的刀笔吏罢了!莫说是你这位进士老爷,就是一位秀才到了这衙里,他们都得客客气气地供着。”

“对了,你刚想说什么?”

“噢,你不说我还忘了。”杨清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这几日想了想,有一个人,倒是和你说的那姑娘挺像的,不过我也就见过一面,不太好确定。”

“谁?”李谦神色一动,看着他的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