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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开两家政治立场不谈,只言不会负她。

是夜,千里之外的淮南城,大雨倾盆。

庐陵长公主最终同意了李夫人的请求,于是今日之事,终以碧浓被拘、萧纂同桓芙定亲划上句点。

“至于引我过去的,也是这位绿衣婢子,这堂下跪的是谁?阿弟却是不晓了。”

前一次是她,这一次,为了让女儿嫁进会稽王府、夺阿姨的掌家权,竟然设计起自己的女儿来了。

青年郎君的爱慕呵,果然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如今两月之期已过,她却要被父亲嫁去江北和亲,必然是不能再等他了。且她已经答应了谢家郎君,她是重诺之人,不可能再等着他。

对于这个长子她也没多喜欢,寄回的信件大多是由李夫人代看。李夫人笑着回禀:“少郎君说淮南诸事平定,夫主即将班师,走水路,大概半月后就可抵京。”

这次从荆州回来,庐陵表面上待她尚可,实际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话。沈氏知道,她必然还在怨恨自己的背叛。就如十年前怨恨她怀上第二胎一样。

彼时燕持犹在荆州,闻讯北逃。那日,她正巧在江边采蘩。他想带她离开,被她阿兄射伤后负伤逃走。沈氏收买了她身边的婢子傅妇,污蔑她与袁燕持私奔,更伪造书信坐实他二人相约出逃。盈篇满籍,皆是她“亲笔”。

横竖,她怎样都能找出理由来责骂女儿。

他望着她,沉静而认真,眼中似盛着澄澈的春水。

不知肯不肯为了她亲往淮南前线去一趟……

这事,只有让某人亲自去一趟,才算稳妥。

桓家诸人到的很齐,长公主柳眉剔竖怫然大怒,李夫人满面忧色,桓萝泪眼汪汪,桓芙沉吟道:“阿姊是长女,北燕想同阿父结亲,聘长女也不足为奇。母亲许是错怪了阿姊。”

这一回,荷花可是实实在在地落在谢沂手中了,采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采绿抿唇隐下笑意。桓微心中羞恼,怎么好巧不巧的偏要在今天出门,偏要在这里遇见他,偏要听见这羞人的歌声……

她知道母亲想把自己嫁给眼前的郎君,对他也称不上讨厌,但同样的,也没有多喜欢。

那据寿春反投北燕的叛臣袁桢早在三月前就已病逝,其子袁景婴城固守三月,终究是不敌桓氏西府军的猛攻。桓公派世子桓时押送袁景进京候审,更放言会在年底进京。一时间,建康城中人人自危,畏桓如畏虎。

终归是情之一字害人罢了!

婢子们正小心地取来金针刺其伤处,金尊玉贵的王府郡主没受过这苦,疼得一嘶,眼泪登时掉了下来。

今日,怕是给人利用了!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停放会稽王府牛车的竹林内,一众仆从正聚在一旁玩樗蒲,玄鲤蹿到萧妙的牛车后,撩开车帘将香包扔了进去。

她身着绛红色曲裾,衣上半点花纹也无,艳丽至极,也素雅至极。侧身授佩的样子,如同一朵红蕖被风吹斜,飘颻袅娜。

“可不是!桓公固然权势煊赫,江陵桓氏却门第不显,如今靠兵家杀伐起事,势必不能长久!”

那酒酷烈无比,桓芙饮过两觞,脸皆白了。桓微忙唤人端过醒酒汤。顾七娘咯咯地笑:“桓娘子,你这位子风水不大好啊。”

会稽王府乃宗室之长,属于有实权的宗室。会稽王有意为世子聘娶王琀,故而特意叫他赴宴。

另有几名离得稍远些的女郎私语附和。见桓氏姊妹身后婢仆健妇甚多,又挑剔道:“赴王家阿姊的宴也要带这么多婢仆,果真是暴发户行径!”

这个女人,也就只有脸和他相配了!

所幸园中僻静,凤尾森森,龙竹细细,并无半个人影。

谢氏使者面面相觑。

“先夫临终时,以小郎嘱新妇,不以新妇嘱小郎。我难道连你的婚事都做不了主么?”

“十二娘?”庐陵掠了王湛一眼,凤眸中寒意深深,“瞎了你的眼!”

王澹正与时任侍中的谢氏家主、谢沂之叔谢珩谈论着政事。前者年过不惑,广颡隆准,身材微微发福;后者年过半百,但清瘦矍铄,看得出年轻时的风神秀彻。二人本欲在建春门下分袂,打道回府。见到这一幕,皆是怔住。王澹脸色微变了变,最终同谢珩笑道:“侍中前日还说心忧令侄的婚事,这不,令侄自己就把婚事搞定了。”

元嘉狠狠一抖,将下唇咬出了血。

桓芙檀口轻抿,甚是无辜地一笑,娉娉袅袅地出了亭子。

如今德鲁既在场,此事势必会传到谢太后耳中去了。元嘉一向有些惧怕这个严苛的伯母,愣在当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