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锷问道:&1dquo;两营是否已到了沙坎——确定可以截断羌戎的后路?

可如果那样,杜方柠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因为:我在居延!韩锷把这个命根般重要的居延托付给的是自己!这是她与他头一个拿下的城池,见证着所有它所能见证的,包括,自己与韩锷那无语默然的一切。

他语意里开着玩笑,连玉也忍不住破啼为笑了。

那几十人俱被麻绳索在一处。平时如此悍暴的人在琵琶骨都已断掉的痛楚之中,也如一串被锁住的蚂蚱般可怜而寒窘。他们无颜抬头,不敢看那伊吾城头,就这么什么都忘了想似的,脑子空空地被置于两军之间的空旷地带,垂头丧气地站着。有腿软了的人几乎都想一屁股坐到地上,可身边的绳子牵着其他同伴,果毅勇武些的却用眼神制止着同伴们的懦怯之心,但他们所余的仅有的勇敢似乎也只够保持一个站立的姿式了。

却见那年轻人的四个随从人人骁勇,都是精擅搏杀的角色,他才待挥刀相助,却见那年轻人一双细长的眼冷冷地盯着自己,那一份狠色,不知怎么就压得他心中如承巨石之重。他手下之人已与那来人的四个随从狠斗在一起。哈木儿猛然大悟,惊呼道:&1dquo;你是韩锷?

韩锷又道:&1dquo;焉耆的形势怎么样?

韩锷怔怔地望着杜方柠,那歌儿似乎还在耳中回旋着。适才酒筵之上,韩锷见歌舞正浓,调笑道:&1dquo;我们这位杜副使也极善做歌,请他为王爷唱上一曲吧。他本是调笑之言,没想方柠真的击缶而歌起来,她唱的就是这么个曲子。&he11ip;&he11ip;此时酒筵饮罢,已是深夜,居延王专门拨了一处华舍与他们两人歇息。侍者把他们送到宿处后,韩锷一回身,面向方柠,两人的脸突地相距不过一尺,韩锷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促了。他直直地看了半晌,手撑在墙上,半虚半实地把她给环住,呼出的热气充塞满两臂之间,似乎要把这静夜里清晰可闻的扑通而跳的心都挤破了。那侍者正给杜方柠的房里送水进来,看见他二人这副模样,眼睛一垂,隐隐含了笑意,放了水忙低了头就退出了,心里却道:那个副使也确实长得清俊,他们汉人&he11ip;&he11ip;

她静静地盯了韩锷一眼,知道韩锷在用心地听,便更细心地说下去:&1dquo;可是朝廷中近年来,内斗日深,无论是东宫还是仆射堂,都久已无心外务了。对这塞外姻好的护持也渐渐松怠下来。&he11ip;&he11ip;那是一种内卷的塌陷式的争斗。朝中当政之人,没有谁还记挂什么天下,以为天下之争只局限于洛阳与长安这二都之中,甚或只局限于宫中,只局限于那张皇位之上。

杜方柠却已看到了他双颊上的飞红,脸上一笑,驱马跟上。才至城门外里许处,就已见出这居延城中之人的穿扮果与汉家制度迥异——男子多挎弯刀,身上也多佩珠玉,但颇有昂藏气概。年纪大的男子多留有一部浓髯,长得好的小伙儿们也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女子们则双颊上近颧骨处都很夸张地涂了腮红,显得颧骨愈高,眼窝愈深,虽看来颇不习惯,却也别有一种她们的姿态明艳。行走之人则好象以商贾居多,驴儿、骆驼、马,牲口杂乱,开口多是胡语,但各人声韵又不相同,似是五胡杂处之地。韩锷不懂他们说什么,见有人若惊若羡地正看着自己两人,指指点点。他转头向杜方柠望去,却见她脸色一红,心里也就隐隐明白了。

她的颈上忽搭上了一只硬硬的手,那手生硬地钳住了她的下锷,用力她的脸别了过来。她一转头,就看见韩锷的眼,没有了风、重新引的风爆却正在他的眼中暴开来。他一抬方柠的下腭,一低头,那风暴就在他的唇齿间作了。杜方柠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吻还是咬,她忽然觉得自己无力,但忽然又似有力了,狂风悍沙中自己一个女人原来还可以这样的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舞蹈。他们都象争着要把一团熊熊的火在对方心里点燃:即然天地惨淡,何妨我为爝火?纵使终古寂寞,也要燃就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