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妇女悄悄地交头接耳。

思虑半晌,苏氏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请老爷责罚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可是暖云阁离她们姐妹三个的住处都很远的,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苏氏不肯放弃自己的打算,她早就想好了,既然丈夫派人收拾暖云阁都不和自己说一声,自行其是,那么,她就一定要阻挠徐心然住在那里。要知道,暖云阁可是整个徐府之中最好的一个院子,自己和两个女儿还没敢说要住进去,凭什么叫徐心然那贱婢子去享受?所以,苏氏这两天已经琢磨出了一个主意,借着姜雨晨来家里小住几日的机会,先将暖云阁给他这个客人住,然后借口现在自己的两个女儿住在一处太过拥挤,让徐慧瑛搬过去。以后,等姜雨晨和徐慧瑛成亲,小两口回娘家来,就住在暖云阁,也就是说,暖云阁一定要留给徐慧瑛。

徐心然看着砂锅,说:“这总是爹的一番心意,我再吃一点吧。”

三人正要往里面走,忽然巷子的那一端疾驰而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人,由于天色昏暗,风雪又大,看不清那人的眉目,只是觉马的度很快,于是三人赶紧往旁边避让。

小伙计很恭敬地回答道:“大小姐,我姓倪,叫倪志威,今年十四岁。在福盛祥,大家都叫我阿威。”

徐心然心里有些温暖,毕竟,父亲还是关心自己的,哪怕,这关心来得这么晚,又是事出有因,不过现在她不想计较这些,她需要考虑得事情,太多了。

“闭嘴!”苏氏怒喝道,神色甚是严厉,吓得徐慧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因为以前自己就是这么做的,母亲并没有说过有何不妥,可今天,为什么就变了。

“我……”苏氏忽然现,最近,自己总是在徐心然面前吃哑巴亏。是徐心然这丫头突然开窍变聪明了呢,还是自己变笨了?

“都是从南边儿进的货。”

一想到以后,苏氏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是啊,就算过了眼前这道关,那么以后怎么办?难不成明年丈夫又借了债还不上再卖一个女儿?

徐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儿和自己说话总是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模样,当然,她跟大部分人说话都是这个样子,显得害羞、胆怯、惶然无助,也许只有面对她的丫鬟绿云,她才不会这样吧。

可是,苏氏显然是低估了徐心然。就在被父亲拒绝见面之后,徐心然很快又找到了一个见到父亲的机会,她带着丫鬟绿云,直接去了福盛祥。她知道,若是在家里,苏氏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挠自己见到父亲的,不如去柜上,肯定不会扑空。当然,出门的借口是给自己的母亲去上坟,告诉母亲,自己要出阁了。徐安也没管那么多,叮嘱她们小心一点就放行了,自然也没有告诉苏氏,因为他不想告诉苏氏,再说苏氏也没有问他。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还在做梦呢!”绿云毫不客气地点醒了她,“那个人可是京城有名的泼皮恶霸呀,你以为人家能对你好?且不说这个,单只是你顶债进去的身份,你以为他家里那些下人能让你安安生生过日子?”

绿云惊呼一声:“席大娘你说什么?大小姐要被老爷和二夫人拿去抵债?可你刚才没有这么说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席大娘,你告诉我!他们究竟要大小姐去做什么?那个债主是怎么回事?泼皮恶霸又是怎么回事?”

朋友会意,对杨天龙说:“龙大爷,那您希望,她是徐掌柜什么人呢?”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前面那几户人家都不愿意娶我?”

徐掌柜只得又拜托了那个替他找到借债途径的“朋友”,请他转达了自己的意思,当然,没说是自家大女儿,而是说,今年生意艰难,还银子实在不容易,但是家中刚巧有个女孩儿,年方二八,正值妙龄,人也算伶俐,若是债主不嫌弃,就带回去做个丫鬟,权作抵债。

徐掌柜叹气道:“若兰啊,你一向主内,而我看你持家辛苦,也不想让你为了更多的事情担忧,所以,这两年来,并没有告诉你,其实咱们家的生意,已经难以维持了。年初资金周转不开,各大钱庄都不愿意借钱给我,无奈之下,我只好通过一个朋友和人借了银子。可后来我才知道,真正的债主,是一个市井泼皮,这些年靠着欺行霸市强取豪夺,攒了些银子,就开始放贷,利息么,是比钱庄高一些,可关键的时候,总能救急。唉……也是我病急乱投医,一心只想着福盛祥不能毁在我的手里,原以为到了年底,会有大笔进项,可今年不同往日,眼看着到了腊月,顾客还是少得可怜。”

“没关系啊大小姐,我这个月可以多做一些绣活儿,让安大伯帮咱们拿到外面去卖,也能换来几吊钱呢。”

刚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管家徐安一路小跑着过来,看见他,急忙停住,神色黯然地禀告道:“老爷,前边来了三个人,说是咱们铺子年初欠他们一笔银子还没还呢。”

因此,他那股因为母亲临终遗嘱而努力压制着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升起来了。

徐慧玥眼睛一亮:“好漂亮的锦缎啊!”

徐心然笑道:“二夫人?二夫人是谁呀?”

“我……”徐慧瑛哑口无言,只是满脸委屈。

徐心然知道,徐慧瑛虽然对自己这个异母的姐姐十分的不尊重,可对徐慧玥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还是十分疼爱的,所以,徐慧瑛一定不会舍得让徐慧玥冒险。

说完,带着众人急匆匆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屋子,因为这间屋子太冷了,以至于她紧紧裹着狐皮斗篷都冻得直打哆嗦。

绿云退退后几步,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笑道:“可不是嘛,这些料子和棉花,也都是李大娘托了人情从安大伯那里要来的呢,否则,苏氏哪里会给咱们这么好的料子和棉花来做冬衣?哦,对了,还有棉鞋呢!”

绿云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刚刚做了母亲却又失去孩子的徐心然:“四夫人……您别难过……您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也不似方才那般拘谨,姜雨晨的话也多了起来,和两个表妹谈论易县的一些风土人情和奇闻异事,听得徐慧瑛徐慧玥姐妹俩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惊叹。

徐慧玥只是单纯地爱热闹,可徐慧瑛则是多了几份心思。她深知母亲这番安排的苦心,所以也明白,自己必须把握这十几天的机会,争取给表哥留个极好的印象。姜家是易县的望族,家大业大,表姑父又有权有势,自己若真的能嫁入姜家,那就拥有了一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徐慧瑛越殷勤了,亲手剥开一个蜜桔,递到姜雨晨的鼻尖儿底下,带着无限温柔无限娇羞的语气说:“表哥,请用些水果吧。”

姜雨晨愣了一下,因为他很不习惯一个年轻的女子这样殷勤地对待自己,居然将蜜桔剥好了送给自己。自己平常在家里,即便是对丫鬟,也没有这样支使过。因此,徐慧瑛的这个举动,再加上过分的热情,让姜雨晨有些不习惯。

可是,人家把剥了皮的蜜桔都已经送了过来,自己若是拒绝,又显得不礼貌。

姜雨晨为了避免尴尬,只得说自己要去更衣。

走出屋子,被清冽的风一吹,姜雨晨觉得整个人清爽了许多,也不想早早回到饭桌上去,因为徐慧瑛含羞带笑的眼神简直叫他受不了,所以沿着一条幽静的小路,慢慢走着,欣赏着小路两旁盛开的腊梅。

姜雨晨并不知道,这条两旁栽种着腊梅的小路,通向望月轩,他更不知道,徐心然正从小路的另一端慢慢踱来,而且满怀心事,只顾低着头走路,根本没有察觉到对面还有一个人,甚至都已经走到了这个人的眼前,还浑然未觉。

此时的徐心然,心里十分复杂,因为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应付福盛祥目前这种局面,若是明天、后天,再有人辞工,那么福盛祥很快就要倒闭。而倪大娘的眼睛还需要三四天功夫才能完全好起来。三四天时间,虽然不长,可那几个妇女,能有那个耐心等她来吗?

徐心然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若是明天还有人提出辞工,我是不是应该仍旧给他三个月的工钱?还有那几个自己好不容易招来的准备制作成衣的妇女,万一她们走了,而倪大娘过几天又来了,又该怎么办?

“这位姑娘,你再往前走一步,就要将我挤到泥坑里去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在前面不远处响起,吓了正在认认真真想着心事的徐心然一跳。

她抬头一看,正要道歉,忽然现眼前这个年轻的公子很眼熟,不觉小声惊呼起来:“怎么是你?”

眼前的年轻公子也有些吃惊:“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