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白发魔女传 > 第廿八回 塞外收徒 专心传剑法 天涯访友 一意觅伊人

客娉婷心中一震,只听得那人喝道:“快说,你把他藏到那里去了?他是万恶不赦的强盗,你敢把他收藏,你的小命还想要吗?”客娉婷道:“什么强盗,我不知道。”那人大喝一声,上前要捉客娉婷。另一人道:“不可造次,问她是铁飞龙的什么人?”那人道:“铁飞龙的女儿早已死了,又没收有女徒弟,我料她是盗党!”脚步不停,伸手便抓!

黄叶问道:“一航以往和你颇为亲近,他有和你谈过心事么?”白石摇摇道:“自明月峡归来之后,他总避开和我谈心。”

玉罗刹身手之快,无法形容,旁观三人这时才看清来的是个少女,那和尚先一声大吼,手挥

长夜将尽,天边露出一线曙光客娉婷道:“母亲啊!这是我陪伴你的最后一晚了。”抬头望窗外天色,自语道:“现在还不能出去。”坐在梳台前,抄出几张雪白的锦笺,提起狼毫便写,写一行,停一停,又低低抽泣起来了。

玉罗刹酒量不大,喝了几杯,已微有酒意。正想告辞,忽听得叫门之声。袁崇焕听她刚才所说,已知她便是名震江湖的玉罗刹,便道:“练女侠,你们暂避一避吧。”请他们进入厢房,把酒撤了,又取了一张桌布,铺在书桌之上,将玉罗刹刚才所划的“杀”字遮掩,然后开门。

玉罗刹出了客店,施展绝顶轻功,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飞狐岭下。飞狐岭只是一座小小的山岗,玉罗刹在岭的这边,就听得那一边的杀之声,心道:“哈,来得正是时候,他们果然动起手啦!我且看看罗铁臂的武功进境如何?”三五之夜,月光皎皎,玉罗刹上了山头,俯下望,只见山脚小路上三个人围着罗铁臂杀,除了甘天立与焦化之外,另外一人也似在那儿见过似的,玉罗刹看了一看,记起这是在南被自己追得望风而逃的锦衣卫指挥石浩,心道:“听说石浩已升了西厂的副总桩头,怎么他也来啦。”再看清楚时,罗铁臂还背着一个小孩,在三人围攻之下,十分危急!

铁飞龙一痛饮绝,他有这个女儿,料不到万水千山寻踪觅迹,竟不能见上一面。

将近明月峡时,红花鬼母已遥见追敌卫士,急忙赶上去问,忽听得轰轰然如雷鸣,爆石的雪崩之声,其时金独异和慕容冲已进人第三道山口,红花鬼母刚进第一道山口,闻声知是崩雪封山,拦住落后的卫士一问,那名卫士正是应修阳的徒弟,狡猾不减乃师,答道:“咱们来救金老爹,在路上就和她的女喽兵打起来了。你老人家来好极啦!崩雪封山,我们过不去,你可以攀登山顶,绕过山口到明月峡去。”红花鬼母一听不错,避开正面的雪崩之处,施展上乘轻功,攀上山峰。在她上到峰巅之时,正是慕容冲他们爬上峭壁的时候,峭壁上突出来的岩石和在石隙中伸出的蔓正把慕容冲他们遮着。因此红花鬼母一点不知丈夫便在下面,以致失之交臂。适值此时,忽又见有一条人影,在侧面山峰出现,疾逾流星,飞下幽谷,红花鬼母心道:“这份轻功的确凡绝俗,看来与玉罗刹乃是伯仲之间。不知竟是那位世外高人来了?”红花鬼母暗数江湖上的各派名家,无人有此本领,因此竟疑不知是那位隐居的前辈高人。红花鬼母若在平时,见此高人,必定会追下去相会。可是此刻她一来是救夫心切,二来又不知此人是敌是友?是敌固然有一番杀,是友也有一场寒暄。明月峡就在面前,红花鬼母那还有闲心在此耽搁。看那黑影飞下幽谷,她也提一口气,在山顶上疾掠轻驰,过了一个个的山峰,直到明月峡山上玉罗刹的大寨。

卓一航给她说得心潮动汤,想道:“玉罗刹真是个大有慧根之人,她读书不多,不会做诗,也不会填词,但信口说出来的话,除了没有协吨之外,简直就是绝妙的诗词。宋词云:“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惆怅旧情如梦,醒来无处追寻!”又有句云:“叹几句离合,便成迟暮。”她说的话,不正就是这些词句的注释?而且说得比这些词句还更明白动人。”玉罗刹又笑道:“到我白满头之时,只恐你连看也不看我了。”卓一航明知玉罗刹用话挤话,要自己吐出真情,可是自己格于形势,万难答覆,只好强笑为欢,把话拉开去道:“到你生出白,我就去求灵丹妙药,让你恢复青春。”玉罗刹叹了口气,想道:“别人和你说正经话儿,你却尽豹玩笑。”心头一酸,把话忍住。抬头一望,红日已上三竿,玉罗刹如在梦中悠然醒转,忽然“咦”了一声道:“哎,日头都这么高了,怎么珊瑚妹妹还未回来?”卓一航喜道:“铁珊瑚也在这里么?”玉罗刹点了点头。卓一航道:“咱们叫她和鸣珂大哥相见,呜珂大哥自熊经略死后,就心灰意冷,也该有个人安慰安慰他。”玉罗刹心道:“你自己的事都管不了,却忙着管别人的事!岳鸣珂要人安慰,我又何尝不要人安慰?”但她对铁珊瑚犹如妹妹,关怀之极,闻言甚喜,问道:“那岳鸣珂呢?”卓一航道:“我们昨晚本来同床夜话,后来听得慕容冲入观搜索,我就和他相约,叫他先行设法脱身,待那些人去后,再回清虚观和我相见。想不到你随后就来,一来就将我拉到这里。他找不见我不打紧,只怕我的师叔会迁怒于他。”玉罗刹道:“我以前错怪了他,不知他还怪不怪我?”卓一航道:“他知道铁珊瑚在你这儿,而你又是这样热心的月老,他喜欢还来不及呢?”玉罗刹想起以前做媒之事,面上一红。寨中巡逻的女兵巡到山后,见头领和这个少年客人谈得正欢,远远避开。玉罗刹忽然叫道:“你们这几个人下山接铁寨主去吧!”

李自成笑道:“由我们派人护送,要比由校这小子所派的得力得多。此地离甘肃不远,送到了甘肃,再入青海,就非官军势力所及,也不愁再有云燕平这样的官军将领来打他的主意了。”玉罗刹道:“好,我就对他说去。”李自成又笑道:“云燕平这,请你借我一用。”玉罗刹道:“这种狗贼,有何用处?”李自成笑道:“废物都可利用,何况于他。我们各路兄弟给大军压得透不过气来。我想利用他帮我打个胜仗,挫挫他们锐气,分散他们注意。然后我们才能安全撤退。”玉罗刹道:“啊,我想到了。你是想利用这赚城,攻占县。你们穿的都是官军服饰,又捧出他们的主将,守城的官军一定上当。难为你收集了那么多官军号衣。”

再说李天扬踽踽独行,走到半山,忽听得有人尖声唤道:“天扬!”李天扬一听,顿如触电一般,缓缓回过头来,只见自己的妻子泪流满面,飞步赶来。李天扬道:“慈慧师太,贺你们母子相逢,我无颜留在这里,愿你好好保重,教养申儿。”慈慧以袖揩泪,嫣然一笑,道:“廿年前你忍心离开我们,现在又要抛弃申儿吗?”李天扬道:“过去的事,我很惭槐。你当我死去了吧。”慈慧轻轻说道:“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以后种种比如今日生。”这两句话正是李天扬认儿子时所说的话,闻言一怔,知道李申时已对母亲说明一切。只见慈慧微微一笑,又道:“而且从今日起,我也不叫做慈慧了。”李天扬叫道:“绮霞,你要蓄还俗了么?”何绮霞道:“你不做官我也不做尼姑,这不很好么?”脸上泪痕已淡,隐隐泛出红潮。李天扬大喜,想不到她一旦回心转意,破镜重圆。

李天扬怔了一怔,龙啸云已冷然话:“李大人,你贵人事忙,连我们到秘魔崖你也要管么?”李天扬道:“龙兄,咱们一别廿年,我屡次打听你的消息都打听不到,实在挂念得很。”龙啸云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山野之人,竟劳李大人挂念,真是罪该万死!”

铁飞龙在旁全神贯注,心中却是忧虑。卓一航喜道:“练姐姐胜券在操,这个老妖妇不是她的对手。”铁飞龙微哂说道:“还早呢!”卓一航再看场中,形势忽变,红花鬼母铁拐翻飞,转守为攻,左掌疾,呼呼风响。玉罗刹暴风骤雨般的剑点每给震歪,再过片刻,只见场中一团白光盘空飞舞,红花鬼母的一根铁拐就像化了几十根似的,拐影如山里着那团白光,宛如毒龙抢珠,滚来滚去:再过片刻,拐影剑光,融成一片,再也分辨不出谁是玉罗刹谁是红花鬼母了!卓一航看得目眩神摇,倒吸一口冷气!铁飞龙这时,却是忧惧之容惭解,指点说道:“那老妖妇功力虽高,却奈何不得她!”

玉罗刹在镖局中坐候,看看天色大白,红日东升,又过了一会,太阳已照进窗来。玉罗刹道:“怎么还不回来?”龙达三道:“几十味药,一时未必配得齐全。”再过了一顿饭时间,配药的人回到镖局。五罗刹看看天色,道:“还好,没有耽搁时候。”配药的伙计道:“廿五味药,除了熊胆缺货,其他都配齐了。”玉罗刹道:“缺一味不紧要吧!”龙达三一皱眉头,道:“熊胆乃是主药,不能缺少。熊胆虽然名贵,却也不是稀罕之物市上怎么会缺货?”伙计道:“听说这两天宫中内监大事搜购,药店里的熊胆全叫他们买去了。”玉罗刹恨恨说道:“若非我要赶着等用,我便到宫中偷它出来。”龙达三沉吟良久,忽道:“有一个地方也许会有。”玉罗刹道:“什么地方,我们马上就去。”龙达三道:“熊胆以关外出产的最好,边关将帅必定备有。”玉罗刹道:“那么熊经略一定有了?”龙达三道:“正是。熊经略两袖清风,送不起貂裘等名贵礼物,熊胆在这里虽然值钱,他关外却并不贵,熊经略定会带些回来,送给亲友。我和你去一趟吧。”玉罗刹想起昨天和岳呜珂动手之事,好生委决不下,想了一会,忽道:“他若叫熊经略不给,那么他的人品就更不足取了。”龙达三莫明其妙,问道:“你说什么?”玉罗刹一笑道:“没有什么,我和熊经略手下一个武官,有点小小的过节。”

这一来优劣势易,武当派的弟子加上柳西铭请来助拳的好手,不下二三十人,顿时反客为主,把东厂卫士围了起来,剑影刀光,满庭飘瞥,金独异和慕容冲并肩冲出,被白石道人和柳西铭一截,隔了开来。玉罗刹一声长笑,长剑寒光闪闪,霍地卷来,金独异运掌成风,挡了几招。岳鸣珂唰的一剑刺到,金独异反手一掌,岳鸣珂左掌一挡,右手长剑划了半个圆弧,嗤的一声,将金独异上衣刺破,玉罗刹出手如风,一招“流星疾驶”,点向金独异心窝,金独异侧身一闪,只听得玉罗刹喝声“着!”剑尖一颤,鲜血飞溅,在金独异胸上划了一道日子。本来若论武功,金独异绝不在玉罗刹与岳鸣珂之下,但岳鸣珂戴了金丝手套,不怕毒伤,威力无形增了几分,更加上玉罗刹剑法凶残无比,金独异武功再高,也挡不住两人合击,还幸他闪避得快,要不然这一剑便是开膛破腹之灾!

岳鸣珂大吃一惊。吃惊的不是为了这少女剑法高明,而是她使的竟是玉罗刹独门剑法的招数!当下连避三招,门外人声纷扰,岳呜珂一个“秋水横舟”,往她手腕一切,左手双指点她面上双睛,客娉婷武功虽然不弱,究是初临大敌,心一慌,被岳鸣珂劈手将长剑夺过,纵身一跃,一本剑谱忽然跌下地来“岳呜珂急忙捡起,门外卫士已然抢进。

那几名被削断了兵刃的卫士,见岳呜珂十分厉害,不敢来追,只是在下面大声吆喝,岳呜珂认定前门的华表,足狂奔,琉璃瓦面,虽然滑不留足,但他轻功卓绝,脚尖微点,便即飞起,居然如紫燕掠波,毫无沾滞!

金千嘻嘻笑道:“小丫头,休得逞凶。”右手一伸,劈面抓到,铁珊瑚晃身急闪,高声道:“练姐姐,快来呀!”金千一窒,铁珊瑚嗖的窜出两丈开外,金千大怒,飞身一掠,拦在铁珊瑚面前,冷冷笑道:“哼,拿玉罗刹来吓我!”张手就抓,铁珊瑚给迫得步步退后。

白石道人怒气未消,喝道:“你们认得我么!”孟飞回头说道:“正想请教。”白石道人冷笑道:“我是紫阳道长的四师弟,人称屠龙剑客白石道人的便是!那老无赖不是说我曾亲自送他下过武当山吗?怎么当面又不认识了?”一群小沙弥哗然大笑。

过了许久,卓一航悠悠醒转,只见四个师叔和第二代南北各支的十二个大弟子分列两旁,面容肃穆。黄叶道人开口说道:“一航,你师父生前对你爱护备至,把平生技艺,全都传给了你。为的就是望你能继承他的遗业,把本派更扬光大,你知道么?”卓一航叩道:“弟子粉身碎骨,亦不足报答先师于万一。”黄叶道人将他扶起,说道:“那么你今晚沐浴斋戒,明日举行大典,由你接任掌门。对本派各支情形,你有不明之处,现在就可问明。”卓一航道:“掌门大任,弟子万万不敢担承。”黄叶道人道:“这是为何?”卓一航道:“弟子年轻识浅,怎能表率同门。”黄叶道人道:“要光大本门,正要你这样年轻力壮,有才能有魄力的人担任。难道你还要推在我们几个老头身上吗?”卓一航看了虞新城一眼,虞新城不待他说话,已先率本支的四大弟子过来参见,开声说道:“卓贤弟你不必推辞,前任掌门的遗命,谁敢违抗。何况有四位师叔扶你。”虞新城以为卓一航恐怕同门不服,所以如此说法。其直卓一航却不是为此。白石道人也插口道:“一航,你应该想想你师父生前对你的期望。”卓一航环室四顾,见同辈的十二个师兄弟中,确实没有一个足以担承大任的人,知道另提人选,也必然不被接受。黄叶道人又迫紧一句道:“你师父不能长久停棺,你若不接掌门之命,令他不能人土,你于心何安。”卓一航哭道:“各位师叔师兄听禀,弟子身受本门重恩,既有先师之命,自当遵从,无奈弟子尚另有别情,就是要接掌门,也须待三年之后。”黄叶道人问道:“这是为何?”卓一航道:“弟子受人陷害,现为朝廷钦犯,若不辩白,如何可接掌门!”黄叶道人吃了一惊,叫卓一航人内,细问根由。

铁飞龙怒道:“玉罗刹你急什么,剑谱是你的总是你的!”续问铁珊瑚道:“后来那个金千把剑谱交出来没有?”铁珊瑚道:“起初他不肯,姨娘道:“你也知道贞乾道人是何等人物,他交游广阔,你把他害死,就想把他的剑谱带回去吗?你不怕他的朋友搜查吗?你把剑谱给我,我给你保管,看完了再交回给你,要不然,哼,哼,你也应该知道我穆九娘也不是好相与的!”那金老头笑道:“九娘,那么咱们就按绿林道的规矩,一瓢水大家喝啦!这剑谱先交给你,两个月后,我来取回。“姨娘拿到了剑谱,就忙着和我到附近的山头去练。”

玉罗刹道:“我虽然出道未满三年,但黑白两道的英雄也知个大概。山西龙门县的铁飞龙就是西北的一个怪物,是也不是?”王照希道:“他这人介乎正邪两者之问,好事也做,坏事也做,谁要冒犯了他,一定会给他凌辱至死。但他一生自负,未必肯偷别派剑谱。”玉罗刹瞪眼说道:“雉道我还看错,在府衙中的那个是不是他的女儿?”王照希神色尴尬,点头道:“是。”玉罗刹道:“他女儿使的就是我的本门剑法。”王照希睁大眼睛,道:“有这样的事!”玉罗刹冷笑道:“想是你见她美貌,所以回护她了!”王照希吓得退了两步,恭声说道:“这老头和家父相识,我对他的为人,也是得之传闻,并不知道底蕴。”其实王照希与铁家父女有一段过节,本想说出,但见玉罗刹如此动怒,好把要说的话,吞回腹中。

第二日两位钦差和白敏都已精神清爽,可进薄粥,到了黄昏,白敏除了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之外,一切已如常人。卓一航和他在书房闲话,见他心地纯厚,说得颇为没机。正说话闲,忽然门外人马喧腾,老家人进来禀道:“府里的王兵备带领人马来到,说要拜见少爷。”卓一航皴了眉头,心道:爷爷又不是现职官员,他何必这样巴结!说声:“请”,步出大厅,王兵备已带了二三十名兵勇,大踏步走上厅来。卓一航颊为奇怪,心想这官儿何以如此无礼。他还以为王兵备是带兵来替他守门执役,那料王兵备忽然喝道:“卓一航你知罪么!”卓一航道:“我有何罪?”王兵备道:“你窝藏叛徒,犯了大罪。”卓一航怒道:“我家世代为官,你敢胡说八道。”王兵备冷笑说道:“你还敢仗势欺人,搜!”兵丁向内堂涌入,卓一航喝道:“你敢惊动钦差!”王兵备道:“我奉有朝廷之命,正想来见钦差。”书房里乒乒乓乓打了起来,卓一航叫道:“白贤弟,不要动武,咱们和他到延安府讲理去!”王兵备又叫人绑他,卓一航怒极冷笑,双手在紫檀木造的八仙台上一按,桌子顿时倒塌。卓一航喝道:“你好说便罢,你若动粗,我就把你打了,再到京城请罪。”王兵备身边的两名军官挟了挟眼。王兵备会意道:“好,姑念你是大臣之后,给你留一点面子。”卓一航抢在王兵备之前,直入内间静室,推门一看,两个钦差都不见了。

卓一航急使个“早地拔葱”,玉罗刹剑锋霍地从脚下掠过,这还是她故意留情,要不然卓一航就要当场挂彩。玉罗刹霎忽之间,连袭六名高手,郑洪台大叫“留心”,转动阵势,把玉罗刹围在核心,玉罗刹剑招辛辣,凌厉无前,连下杀手,幸在六人尾呼应,互相救护,玉罗刹虽然连抢攻势,却也冲不出重围。卓一航夹在众人之中袭击,不知怎的,总起不了杀机,七十二手连环剑,只求自保,并不贪功。而玉罗刹虽对他恨极,出手时也不知怎的,总避免刺他要害。六人如潮水般的倏进倏退,越攻越紧。玉罗刹因为屡次对卓一航轻轻放过,不出辣招,反而险象环生。气得银牙一咬,心道:“你既如此,我也顾不得你了!”剑法一变,绝不留情。正当此际,蓦听得山峰上一声怪啸,一个乾瘦老头,蓦然从岩石上跃下,大声叫道:“玉罗刹,你怎么不顾信义?”郑洪台一打手势,六人如潮疾退,玉罗刹也收剑跳出圈子,朗声说道:“我怎么不守信义,你自己误了时刻。”那老头抬头一看,月亮刚过天心,哈哈笑道:“我早就在这里候你了,你连我这六个兄弟的包围都冲不出,我再加人你还如何得了?”卓一航心想:这人真是老奸巨猾,原来他早伏在这里先看风色。看准有十成把捱,他才出来。玉罗刹忽然冷冷笑道:“应老贼你害死罗金峰大侠,自以为无人知晓了么了这里的几个小贼,都是甘心从你的,还是你骗来的!”青松道人和嵩阳剑客赵挺心中一震,那乾瘦老头急忙骂道:“别听这贼婆娘挑拨!她把川陕的绿林道欺压得够了。又伤了嵩阳派的镖头,武当派的门下。她正是武林公敌。咱们再不除她,后害无穷!”拂尘一举,郑洪台急将阵形再展,重把玉罗刹围在核心,这番“七绝阵”人数已齐,那乾瘦老头居中策应,一柄拂尘,忽当五行剑使,忽当闭穴厥用,神妙无方。玉罗刹凝神应敌,竟不能分心说话。

每根竹竿上攀一个少年,左手握竿,右手执剑,四名大汉肩头顶竹竿绕场疾走,竹竿上的少年作出种种姿势,或作“倒挂珠”,或作“平伸雁翅”,或以足钩竿,或以指定竿,姿势十分美妙。卓一航常在天桥看耍杂技,杂技中虽也有这样节目,但攀附着竹竿演技的人,却远没有这么灵活。四名大汉抱着双手,在场中穿花蝴蝶似的左穿右插,肩顶着的竹竿颤动不休,弯下了一大截,但竹竿上的少年却是嘻笑玩耍,好似稳如泰山。卓一航道声“好!”太子微笑道:“这算不了什么。”一击掌,四名大汉左穿右插,上面四个少年也是东一剑西一剑,交互混战,真是极尽龙蛇衍曼的奇观。卓一航细看时,只见四个少年,虽是混乱刺击,并无固定对手,但却颇有法度。不禁鼓掌称妙。这四个少年的轻功造诣,已非寻常可比,不能以等闲耍杂技的人视之了。

王照希与未婚妻在书房里悠悠相对,淡淡的月光从窗外进来,王照希一阵阵心跳,孟秋霞燃起了两枝红烛,在烛光映照下,她越显得艳丽。王照希道:“孟小姐请恕冒昧,我想知道令尊大人是怎样被捕的!下落如何?好设法相救。”

那白马少年王照希却显得十分文静,一路上对卓仲廉和耿绍南都执礼甚恭。走了两天,已过了强宁,将到阳平关了,沿路上不绝有形迹可疑的人物,三三五五,或乘快马,或策骡车,在驿道上出没。老镖头一看就知是踩底跟踪的绿林人物,整整两天,提心吊胆,幸得一点事情都没发生。过了阳干关后,那些形迹可疑的人物忽然都不见了。这晚,来到了大安驿,卓仲廉道:“明日过了定军山,前面便是坦途了。”镖师们也松了口气,只有耿绍南却显得特别紧张,和在路上的闲适神情,完全两样。

可是连城虎与昌钦法师都是顶儿尖儿的角色,晦明师抱着孩子,不敢放心杀,拚斗了五七十招,竟是打成平手。孟萨思率领手下武!在百步之外,围成一个圆圈,张强弓搭利箭,只待晦明师一败,便乱箭射他,前后夹攻。

正在相持不下之际,忽然远远听得一声长笑,晦明师心中一动,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团白影,飞掠草原,片刻之后,叫声四起,孟萨思手下尚未看清,已有多人中剑倒地。有人惊叫道:“快走呀,白魔女来了!”

晦明师运剑一封,将昌钦法师与连城虎迫退数步,只听得白魔女叫道:“别来无恙!约会之期未到,我已提前来了!”仍是旧日豪情,只是声音已显得比前苍老了?

昌钦法师一瞥之下,吓得魂消魄散。白魔女虽然不似旧日绮年玉貌,形容仍然可辨。昌钦法师曾吃过她的大亏,心想:岳呜珂已这么厉害,这女魔头又来。若给他们二人联手合攻,那是死无葬身之地。一个旋身,急急飞逃。连城虎双钩一撤,也欲逃命,但他轻身功夫,略逊于昌钦法师,白魔女来得何等快捷,他未逃出十丈之地,白魔女已如影附形,追到身后,剑光一起,直刺后心。连城虎奋力挡了数招,白魔女剑光飘瞥不定,行前忽后,似左反右,连城虎大约挡了十余招的光景,白魔女忽叫声:“着!”声到剑到,连城虎心胆皆寒,辨不清她剑势走向何方,膝头一痛,咕咚倒地!

白魔女将连城虎一把抓起,信手点了他的穴道,对晦明师道:“走!”晦明师道:“去那儿?”白魔女道:“你去那儿我去那儿,你不敢和我比赛么?”晦明师这才知道白魔女是想较量他的轻功。

晦明师心中暗笑:一别数年,异地相逢,她竟然不先叙契阔,一见面就要比赛轻功。白魔女道:“走呀,我背的是大人,你背的是孩子,你还怕输给我吗?”晦明师微微一笑,心道:几年前,轻功我不如你,今日若比,胜负尚未可知,你怎么如此夸大!要知晦明师与白魔女的武功本来是同出一源,一正一反,乃是晦明的师父天都居士与妻子赌气,各创出来的。天都居士曾道:一正一反,虽然各有特长。但苦练至出神人化之境,炉火纯青之时,正必胜反,此乃是不易之理的。所以晦明师也想借白魔女的较考,测量自己的功夫。既被白魔女一催再迫,便含笑道“好”。身形一起,疾逾飘风,白魔女紧跟在后,恰如白影两团,在大草原上滚过。

跑了半日,渐惭已到草原之边,再过去就是天山山脉所构成的高原了。晦明师因先起脚步,所背的孩子又轻于白魔女所提的大人,因此竟然占先了十余步。白魔女倏然停步,道:“不必比了,这回咱们是不相上下了。你苦练几年,进步神,可可贺。”晦明师暗暗道声惭愧,两人停了下来。那孩子喜得拍手叫道:“师傅,你是会仙法的么?我在你的背上,好像腾云驾雾一般。”晦明师笑道:“这是轻功,不是仙法。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那孩子道:“师父,这个我也要学。”白爰魔女瞧了这孩子一眼,问道:“这是你新收的徒弟吗?”晦明师点了点头,白魔女道:“这孩子的聪明不在杨云骢之下,心术却似不如。”晦明师道:“他年纪尚小,好与不好,成不成材,言之尚早呢。”白魔女将连城虎放了下来,解开他的穴道,笑道:“现在该审问他了!”晦明师道:“先问问他,魏忠贤派了多少人来?”连城虎道:“魏宗主已经死了!”晦明

师与白魔女不禁愕然,白魔女急道:“怎么死的?”连城虎道:“被新皇帝凌迟处死的。”晦明师道:“还好,我还道他是寿终正寝,那就便宜他了。”白魔女道:“客氏呢?”连城虎道:“也被处死了。”晦明师因曾目睹客氏的淫邪和把持朝政!心中暗暗称快。白魔女却为客娉婷感到有点伤心。道:“其实她是给魏忠贤所利用,将她逐出宫也可以了。”再问详细情形,连城虎怕白魔女的毒刑,一一说了,只隐瞒了自己是满州的内应和到回疆的原因。岂知白魔女早从应修阳的供词中知道连城虎乃是内奸。待他说完之后,微笑道:“你所说的还有不尽不实之处吧?”连城虎吓出一身冷汗,硬着头皮说道:“没有呀!”白魔女冷笑道:“你是满洲的内应,为何隐瞒不说?”连城虎面无人色,舌头打结,说不出话。白魔女道:“你作恶多端,饶你不得。”剑光一起,将他劈为两段。

白魔女哈哈一笑,道:“岳鸣珂,不,我忘掉你做了和尚了。晦明师,咱们再比一比剑法如何?”

晦明师笑道:“这不公平。”白魔女道:“怎不公平!”晦明师将游龙剑拔出,随手一挥,将一块石头斩为两半。白魔女好生艳,道:“原来你还会炼剑。”晦明师道:“其实武功若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用什么兵器都是一样。我苦心铸炼两把宝剑,不过是想传给徒弟,让他防身罢了。”白魔女意似不信,道:“用宝剑总占点便宜。”晦明师道:“我辈功力未纯,剑法相差不远,那自然是有宝剑的占便宜了。”顿了一顿,又微笑道:“你我的剑法功力都差不多,不如你试用我这把宝剑,看能否在百招之内,将我打败。”白魔女暗暗生气,心道:“我若使此宝剑,何用百招。”便不客气,将游龙剑接过,随便立了门户,叫道:“进招!”

晦明师道:“你先请。”白魔女一声“有僭”,剑锋一颤,横剑便刺。晦明师沉剑一引,将她的攻势化解于无形。白魔女转锋反削,晦明师并不招架,反手一剑,抢攻她的空门,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白魔女迫得移剑相拒,晦明师疾进数剑,一沾即走,教她虽有宝剑,也无能为力。白魔女斗得性起,心道:“我便和你抢攻,看你怎能躲避得了?”身形一起,剑法疾变,晦明师默运玄功,凝身不动,待她剑到,反手一绞,两剑平黏,如磁吸铁,白魔女的剑指向东方,晦明师的剑也跟着到东,白魔女的剑到西,他也跟着到西,未到百招,白魔女已倏然收剑,气道:“还是二十年后再比吧?”将游龙剑交回晦明师,接回自己的剑,一言不,飞身便走。晦明师叹了口气,道:“怎么还是如此好胜?”他本想问卓一航王照希等一班旧友的消息以及她的经历,都来不及问了。

晦明师将孩子带回天山,给他取名楚昭南,除了亲自教他练重子功之外,并叫杨云骋教他的基本功夫,如:练眼神练腰步练掌法等等。转瞬过了数月,已是隆冬,天山气候奇寒,两个小孩子每日清晨,必在外面练武暖身。一日晦明师正在房静坐,忽听得外面两个小孩子似在和人说话。晦明师走出院,只见一个相貌丑陋的老婆婆站在当中,任由两个孩子向她掌,她东一飘西一汤,引得两个孩子跟着她团团乱转。晦明师大吃一惊,心道:“隆冬时份,能上天山,武功已是非同小鄙。”看她的身法更是最上乘的功夫,而且似曾见过。不禁问道:“喂,你是何人,怎么欺负孩子?”楚昭南道:“师父,你快动手,她说我们的天山掌法有虚名呢。”那老婆婆一声不,忽然一掌向晦明师拍来,掌势轻飘,劲力却是十足。晦明师运掌抵御,斗了片刻,已是心中雪亮,却不先说破,斗了一百来招,嬴了一掌,那老婆婆腾身便走。晦明师:“喂,你远上天山,就是单为找我比掌吗?”追过两个山峰,那老婆婆倏然停步,回过头来,手上拿着一张面具。

这“老婆婆”正是白魔女,她不知从那里弄来了一张面具,把自己变成丑陋难看的老妇人。晦明师愠道:“你何必开这个玩笑?”白魔女面容沉郁,幽幽说道:“这面具配上我的一头白,不正好吗?”晦明师见她丝毫不像说笑的样子,心中一动,料想她必有伤心之事,便默然无语,听她说话。

过了一阵,白魔女叹了口气,开声问道:“卓一航曾找过你吗?”晦明师诧道:“卓一航几时来了回疆!”白魔女道:“如此说来,你们还未曾相见。”晦明师道:“他若到来,当然是先去找你。”白魔女凄然一笑,道:“他是在找我。”晦明师道:“你们尚未相逢吗?我真不明白,你们本可是神仙眷属,何以不相聚一块,却闹到穷边塞外?”白魔女又摇了摇头。晦明

师正想再问,白魔女忽道:“他若来见你,你可劝他早早回去,不要再找我了。”晦明师嚷道:“为什么?”白魔女面色倏变,叹道:“我该走了!”晦明师道:“喂,你且慢走,你们到底在闹什么?”白魔女道:“天山南北二峰,相距千里,你占了北高峰,我只好占南高峰了。”晦明师道:“卓一航若来,我就叫他找你。”白魔女道:“你何必多事?我是再也不见他了!”说罢飞奔下山。晦明师想追之无益,叹道:“情缘易结难解开,伤心世事知多少?”面上突然一阵热,想起自己以往的情孽,心动乱,急急回房静坐。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的光景,一日黄昏,月牙初现,晦明师在天山之巅练剑,使到疾处,剑光月色溶成一处。忽听得山腰处有悉悉索索之声,晦明师急走过去,只听得有人赞道:“好剑法!”晦明师拨开积雪蔓,只见卓一航冻得满面通红,手足僵硬,爬在积雪堆中。晦明师道:“你辛苦了!”卓一航站了起来,搓搓手足,笑道:“现在已惯些了,初来时更辛苦呢!只是这几日特别寒冷,呵气成冰,我几乎以为上不到山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