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白发魔女传 > 第十回 剑术通玄 天山传侠客 京华说怪 内苑出淫邪

这何萼华谈吐文雅,态度大方,论本事文才武艺俱都来得。然而不知怎的,卓一航总觉得她缺少了些什么东西似的。是什么东西呢?卓一航说不出来,也许就是难以描绘的、蕴藏在生命中的一种奇异的光彩吧?这种“光彩”,卓一航在玉罗刹的身上可以亲切的感知,也因而引起激动甚至“憎恶”,但就算是憎恶吧,那“憎恶”也是强烈的吸引人的。

红云道人见一众弟子如此狼狈,火红了眼,在地下捡起一把长剑,向玉罗刹又是一剑,玉罗刹冷冷笑道:“待你的徒弟再捡起剑来也还不迟!”红云道人眨眼之间疾攻三剑,玉罗刹横剑一封,突然转锋下戳,疾如闪电。卓一航这时恰好赶到,手软脚软,见师叔危急,没奈何一剑刺出,玉罗刹叫道:“你好!”忽然尖叫一声,把剑一撒,掉在地上,向后倒纵丈许,手臂上白衣已现血迹!

玉罗刹和铁飞龙一月之约本未到期,但听到此事,也便和王照希结伴同行。到了铁家,玉罗刹忽然说道:“我们虽然结伴同来,但所困各异。我和铁老头较技,约明单打独斗,你且待我们见了真章之后,才好进来。”王照希虽然心急如焚,也只好徘徊庄外。

这时玉罗刹对那老人,也已微微有点佩服。心想:高手对阵,必须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自己一碰到旗鼓相当的敌手,就分不出心神,火候究是较逊。那老人喝了一声,翻身再扑,喝道:“咱们再斗!”玉罗刹怒道:“难道怕你不成。枉你武功如此之高,却做下三流小贼,今日不将剑谱还我,誓不与你干休!”刷刷两剑,连环疾刺,老人大怒,一招“排山倒海”迎击,两人又斗在一起。

卓一航道:“阴风毒砂掌的厉害,在于它并不是伤人立死,而是慢慢作。看这征象,钦差大人是在三日之前所受的暗算。请指挥大人细想,三日前可碰过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秦指挥暗暗叫声“惭傀”,低头思索。李钦差忽道:“难道与那送茶的老汉有关?”秦指挥也想了起来,说道:“当时我也觉得有点可疑,但看他年纪老迈,更不像身怀绝技的人,一时大意,就放过了。”卓一航忙问那送荼的老汉如何,李钦差道:“三日前我们在路旁树荫乘凉,颇觉口渴,忽然有一个老汉,挑着一大担凉茶,也在树荫下歇息,问起来他说是给田里的家人送荼水去的,他跟我们闲聊起来,听说我们要到贵府,他说是你们的佃户,还替我们指点道路呢。是他请我们喝了两碗荼,秦指挥没有喝。他把茶碗递过来时,手指曹在我的掌心轻轻碰了一下,当时我也不留意。”周钦差道:“他递荼给我喝时,也轻轻碰了我一下。”卓一航道:“这就是了。他知不知道你们是钦差?”秦指挥道:“川陕道上盗匪如毛,我们在路上行走时,那里敢挂出官衔。”

郑洪台见各人操练已熟,将阵势一收,笑道:“卓兄,你这手武当连环剑配上赵兄那手嵩阳披风剑,真是为七绝阵增色不少。”随后又说了好些玉罗刹的恶行,无非是怎样残害武林人物的事。卓一航心想玉罗刹既然如此凶暴,除了她也好。

卓一航以为是他家私事,悄悄退出。盂灿忽然招招手道:“这位卓兄可是紫阳道长的高徒!”王照希点了点头。孟灿道:“我和卓兄虽是初交,今后也将永别。但适才见卓兄庇护小婿,高义难忘。这事情我也不想瞒着卓兄,而且日后恐怕也要卓兄助一臂之力。”卓一航行到门口,再折回来。王照希倒了一杯热茶,给孟灿喝了,说道:“孟伯伯你养养神再说吧。”孟灿双眸炯炯,急声说道:“现在不说,那就迟了。贤婿,我知道你父子近年对我不满。”王照希道:“那里的话。”孟灿道:“我快死了,咱们都说实话。我知道你们父子不满意我作朝廷的奴才,可是你们知道我为何要到慈庆宫去做值殿武师吗?”

北京的民居一般都很矮,就是大家臣室,也只是院落广阔,很少有三层楼宇的。“因为历代皇帝限定民居不能高过五凤楼的角楼,以便在宫中可以俯瞰全城,而民居则不能窥探宫内。”王照希轻功甚好,轻轻一跃,已上了屋顶,从囊中取出两枚铜钱,箝在中食二指之间,先把第一枚铜钱向上一抛,二指一甩,再把第二枚铜钱照准第一枚打去。两枚铜钱在空中相撞,出铮然声响!

车辆马四继续西行,黄昏时分,已将近强宁镇外的七盘关,山道狭窄,这七盘关乃川边界一个险要所在,它倚山面河,两岸悬砦高达百丈,下面的河水给峭壁约束成只有五六丈阔的急流,在山谷中奔腾而出,宛若万马脱,水花溅成浓雾。一行人走出山口,见前头半里之地,有一骑白马缓缓而行,马上人一身白色衣裳,配着白马,更显得潇脱俗。卓仲廉道:“这人好似一个书生,孤身无伴,好不危险。我们赶上前去与他同行如何?”耿绍南摇了摇头,猛听得一阵清脆的铃声,六七骑快马自后飞来,霎忽掠过车辆,前面那白马少年正是到狭窄的山口,老镖头惊道:“还不快让,撞上了那可要糟。”话声未了,山坳那边又是尘土大起,十余四健马也正向这边冲来,两边马队,把少年夹在中间,眼看就要撞上,卓仲廉不禁失声惊呼,却猛听得那少年大叫一声,白马忽然腾空而起,疾似流星,竟然跃过了五六丈的急流,飞越河面,到了对岸。这两帮马队,骑术精绝,急驰之下,突然猛的勒马,两伙汇成一伙,拨过马头,拦住了前面的山口。

铁珊瑚故布疑阵,金千面青唇白,心想叔叔到少林寺盗书,怎么还不见回?若然玉罗刹和铁飞龙一齐出现,这可死无葬身之地。铁珊瑚又是一阵冷笑。金千慌忙施礼道:“姑娘,我不知是你,休怪休怪!“把手一挥,转身欲逃,黑子这时已自地上爬起,忽然冷笑说道:“金大哥休要听他胡言乱语“这几天除了他之外,开封境内,并没有江湖人物!”

这黑子乃是河南帮会领,又是开封一霸,本事虽然不高强,手下党羽甚多,消息倒是灵通之极。金千听他一说,惊魂稍定。叫道:“好哇,你这小丫头也敢骗我!”

黑子喜道:“她是女的?拿来给我。”铁珊瑚大怒,笛子一点,黑子咕咚一声,又倒地上。这回伤得更重,竟然爬不起来。

金千嘻嘻笑道:“小丫头,休得逞凶。”右手一伸,劈面抓到,铁珊瑚晃身急闪,高声道:“练姐姐,快来呀!”金千一窒,铁珊瑚嗖的窜出两丈开外,金千大怒,飞身一掠,拦在铁珊瑚面前,冷冷笑道:“哼,拿玉罗刹来吓我!”张手就抓,铁珊瑚给迫得步步退后。

金千一掌拍到,铁珊瑚铁笛一点,给他挟手抢去,丢在地上,左掌又到,铁珊瑚退已不及,金千忽然把掌一收,笑道:“我还舍不得用阴风毒砂掌伤你,小丫头,你好好答我的话,若有一字隐瞒,叫你死不了活着受苦。你爹爹呢?他和玉罗刹到那里去了?”

铁珊瑚道:“你真的要见他们?”金千怒道:“谁和你说笑!”反手一拿,铁珊瑚一闪身又叫道:“练姐姐!”金千不再受骗,手指一伸,指尖已是沾衣,忽然“哎哟”一声,急急撤手,铁珊瑚也弄得莫名其妙。

原来岳鸣珂躲在石后,听得分明,初时以为是强盗内讧,本不想出手助谁。后来一听铁珊瑚道出那老头姓金,又听那老头自报“阴风毒砂掌”的字号,心念一动,暗道:“哈,想不到在这里也撞到他们。金老怪追不着,且把他的侄儿拿了。暗中捏了一粒泥丸,手指一弹,正正打中金千的脉门。这一来金千吓得魂飞魄散,以为真是玉罗刹到来,转身便逃。黑子已由伙伴扶起,见状莫名其妙,嚷道:“这里除了这小贼之外,并没旁的人呀!”金千回过头来,见铁珊瑚嘻嘻冷笑,那有玉罗刹影子。金千心怀恐惧,不敢走回,看了一阵,仍无异状,黑子的手下团团将铁珊瑚圈着,可是他们见过铁珊瑚武功,金千不来,他们也不敢贸然动手。

金千定了定神,一想若然是玉罗刹的话,她出手之后,绝不容情,一定现身来道:又想:若然真是玉罗刹在此,她来去如电,要逃也逃不掉,反正是死,不如回去看看。莫叫不是玉罗刹时,给黑子笑自己胆怯。

铁珊瑚见金千一步又走回来,心中大急,又叫道:“练姐姐!”金千虽然打定主意,惊弓之鸟,闻声仍是一窒,举头四望,忽然微风飒然,急忙把掌一扬,叫道:“鼠辈休放暗器!”一掌击出,忽然惨叫一声滚在地上!岳鸣珂倏的从岩石后现出身来。

原来岳呜珂第一粒泥丸,本想一下将金千击倒,那知金千武功颇有根柢,虽被击中脉门还能忍受。岳呜珂毒伤刚刚好转,不敢施展轻功去追,看看就要被他逃去。可笑金千疑神疑鬼,心中只怕一个玉罗刹,却不知岳呜珂武功比玉罗刹还要厉害。他再走回来时,岳呜珂已捏了三粒泥丸,又拾了两段枯枝,同时出。金千右眼给枯枝射入,如中利箭,顿时血流满面,滚地狂嗥!

黑子那班人大吃一惊,兵刃纷举,岳鸣珂一声长笑,游龙剑倏然出鞘,四下一汤,只听得一片铿锵之声,所有兵刃,全给削断!黑子顾不得疼痛,滚下山坡。金千忍痛跳起,岳鸣珂剑锋已指向他的咽喉。

岳鸣珂道:“你是金独异的什么人?”金千道:“他是我的叔叔。”他们两叔侄相差不到十岁。岳鸣珂道:“好哇,叫你叔叔把剑谱拿来将你赎回。”金千道:“什么剑谱?”岳鸣珂道:“你还装什么蒜?玉罗刹的剑谱呢?”金千道:“咦,玉罗刹的剑谱与你有什么相干?”岳鸣珂剑锋一点,转角山坳处忽然奔出一人,叫道:“把人放开,给你剑谱!”

岳呜珂左掌一推,将金千推倒地上,档剑待敌,只见金独异跑了出来,狞笑说道:“哼,你真是地狱无门偏进来!来,来,来!剑谱就在这里,有本事的来拿!”

你道金独异何以适才被岳呜珂追赶时不敢动手,现在却叫阵来了?原来他中了尊胜一拳,受了内伤,所以不敢接招,到摆脱了岳鸣珂之后,也像岳呜珂一样,择地静坐,运气调元,直过了一个更次才能气达四肢,血脉舒畅。他本来和侄儿约好在此相见,所以内伤平服之后,便急急赶来。

岳鸣珂道:“好,我正要与你再决一战,有种的不要逃了!”手腕一翻,游龙剑倏的刺出,金独异身形一转,还了一掌,两人就在山坡上恶斗起来。

岳鸣珂怕他的毒砂掌厉害,剑式展开,俨如暴风骤雨,叫他不敢欺近身前。金独异也怕他的宝剑厉害,只是在剑光缝中,钻来钻去,伺隙掌。

战了半个时辰,岳鸣珂一剑快似一剑,铁珊瑚在岩石上望下,只见金独异就似被裹在剑光之中,铁珊瑚暗暗惊奇,对岳呜珂十分佩服。

岳呜珂这路剑法乃天山剑中的追风剑法,迅捷无伦。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施展开来,果然把金独异迫得连连后退。岳呜珂大喜,心想师父二十年来的心血果然没有白花,所创的天山剑法只此一路使可无敌于天下。金独异闪展腾挪,形势越来越险。岳鸣珂大声喝道:“快把剑谱还来!”

金独异蓦然一声怪啸,冷冷笑道:“不叫你点厉害,你还以为老夫真的怕你!”掌法骤变,凶悍之极,每一掌都挟着劲风,呼呼作响。岳鸣珂的剑点竟给震歪,不禁吃了一惊。再战片刻,忽然又觉口中焦渴,心身烦躁。原来这追风剑法全是攻着,最耗气力,岳鸣珂毒伤刚刚好转,经了这场激斗,顿时又作起来。

岳呜珂暗自叫苦,但他却不知,金独异比他还要难受。金独异中了尊胜师的少林拳,虽仗着功力深厚,运气调元,暂时止住,但内伤到底还未痊愈。这一来,为了要抵御岳呜珂迅捷无伦的追风剑法,强用内家真力,虽然暂时抢了上风,五脏六腑都受震动,过了片刻,跟前巳觉模糊。酣斗声中,岳呜珂猛一剑,金独异听风辨器,一掌劈去,将他剑点震开,左手一勾,变大擒拿手法,一把抓着了岳鸣珂手腕!岳呜珂顿时全身软,本能的将剑转锋下戳。不想这一剑却奏了奇功。原来金独异内伤作,眼睛已不能视物,岳鸣珂因气力消失,这一剑又慢又轻,金独异听不出来踪去迹,竟然给一剑刺在胯骨之上,游龙剑锋利异常,虽然力度甚轻,也已扎到骨头里去!金独异一声大吼,呼呼两掌,独力出,岳呜珂手腕被人拿着,无法闪躲,两掌全被打中,顿时像抛绣球一样,身子腾空,头下脚上,直跌下来!

铁珊瑚见状大惊,急忙一跃而前,张手一接,恰恰把岳呜珂接在怀中。岳鸣珂“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嘶声叫道:“快去拾那把宝剑!”铁珊瑚面色犹豫,问道:“你怎么样?”岳鸣珂怒道:“快去,快去!”

金独异两掌打出,人也晕死过去。金千瞎了一眼,又受了岳鸣珂一掌,也是力竭筋疲,但还能移走动。这时见叔父晕在地上,拚命过来抢救。铁珊瑚抬起宝剑,呼的一声,舞起一道银虹,信手一剑,把附近的岩石斩得火花四溅,石屑纷飞。她是怕金千向她进击,所以以剑示威。不知金千按已是力竭筋疲,生怕铁珊瑚寻他晦气,他把叔父一抱,立刻滚下山坡。

适才岳、金二人酣斗之时,黑子的人全已逃走,这时太室山麓,只剩下岳鸣珂和铁珊瑚二人,铁珊瑚走了回来,岳呜珂道:“把我扶起。”随即盘膝静坐,嘶声说道:“你先走吧!”铁珊瑚不理,岳呜珂道:“提防敌人再来。你先走!到少林寺去报讯!”铁珊瑚大为感动,心想他身受重伤,却还先念着我。岳鸣珂道:“你怎么不听我话!”铁珊瑚一向小孩心性,若在平时有人用这样口吻向她说话,她一定要脾气。现在却泪承双睫,柔声答道:“我听着呢,我现在就去!”

岳呜珂静坐运气,但因伤得太重,那股气劲无法运转自如,坐了一会,天色已亮,睁眼一看,只见铁珊瑚拿着宝剑,在柏树下站着,岳鸣珂道:“你怎么不去?”铁珊瑚跳跃起来,嘟着小嘴儿说道:“你这个人怎么不讲理的!”岳鸣珂道:“我怎么不讲理?”铁珊瑚道:“你救了我的性命,为什么不许我尽点心事,给你守护。难道许你一个人做侠士么?”岳鸣珂无话可答,试着运动四肢,只觉疼痛难当,全身骨头都像松散了一般。铁珊瑚道:“我背你到少林寺去吧。”岳呜珂看她一眼,想起她是女扮男装,摇摇头道:“不必!”又静坐运气。铁珊瑚心想怎么这人这样爱闹扭她一片纯真,却不知岳鸣珂是为了避男女之嫌。

岳呜珂坐了好久,不但无法运气调元,而且呼吸也惭惭困难。原来他一晚没吃东西,加之伤势过重,想用吐纳的气功疗法已不能够。他睁开眼睛,铁珊瑚仍然静静的守在身旁。岳呜珂叹了口气,铁珊瑚道:“还是我背你去吧?”岳鸣珂不作声。铁珊瑚一笑将他背在背上,缓缓的向少林寺行去。

且说少林寺的监寺尊胜师虽然也中了一掌,但他功力深湛,犹在金独异之上,更兼有小还丹化毒补气,过了一晚,已是无事。白石道人兄妹见他无事,一早告辞。卓一航道:“岳大哥不知怎样,怎么还未回来?”白石道人道:“恐怕他要追出几十里外,才能将那老怪追获。”尊胜也道:“那老怪中了我的神拳,谅非岳施主对手。”卓一航放下了心,但仍想等岳呜珂回来。可是白石道人已经告辞,卓一航自不得不随他去。原来白石道人另有打算,他想带女儿和卓一航一道上京,让他两人多些接触。若添多了一个岳鸣珂,那就没有这么理想了。

再说铁珊瑚背着岳呜珂,行到少林寺时,已是中午时分。知客僧报了进去,尊胜惮师亲自来接,见状大惊,急问铁珊瑚经过。叹口气道:“方丈心慈,倒给岳施主添了许多痛楚。”急将岳鸣珂带人静室,用上好参汤他,然后将三粒小还丹给他服下。镜明长老过来探视,见铁珊瑚在旁服侍,忽然说道:“不必你在这儿了。”铁珊瑚怔了一怔,镜明师道:“他静养两天使好,你带我的书札到太室山顶慈慧师太那里投宿吧。两天之后你再到寺门接他。”铁珊瑚知道这老和尚已看破自己行藏,杏面飞红,取了书札,急忙告退。

铁珊瑚去后,尊胜师和师兄走出静室,悄悄说道:“这岳鸣珂武功精强,英华内蕴,和卓一航站在一起,真如并生玉树,都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但想不到他行为这样不检。几乎坏了我少林寺清规。要不是师兄看出她是个女子,若然给她在此与岳呜珂同宿一室,传出去岂不是个天大笑话!”镜明长老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倒不害怕这些!”

镜明师道:“事有缓急轻重,他受了重伤,男的女的,谁送他来都是一样。到了这个时候,就不必顾什么男女之嫌了。若然真个无人看护时就同宿一室也是行的。”尊胜道:“那么,师兄为何叹气?”镜明道:“岳呜珂颇有慧根,不但可成剑客,而且可为高僧。我只怕他堕人情网呢。”

不说镜明长老师兄弟暗地谈论,且说岳鸣珂经过两天调治,果然伤毒去净,除了气力还未恢复之外,精神已是如常。第三日清晨,镜明长老将“龙泉百炼诀”的抄本交了给他,嘱咐他道:“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能斩无明,菩提可证。”岳鸣珂拜辞出寺,只见铁珊瑚已在寺门外含笑候他。

岳呜珂想起给她背来之事,颇觉尴尬,问道:“你来作甚?”铁珊瑚道:“一来接你,二来向你道谢。”岳鸣珂道:“我也要向你道谢。你去那里?”铁珊瑚道:“你去那里?”岳鸣珂道:“我去北京。”铁珊瑚笑道:“我也去北京。”岳呜珂楞了一楞,道:“你也去北京?”铁珊瑚道:“是呀,咱们正好同行。”岳呜珂无法拒绝,只好答应。

两人一路北行,铁珊瑚天真烂漫,岳鸣珂看她对待自己有如兄长,侗促不安的心情也便惭渐消失。铁珊瑚什么都谈,只是不愿谈及她的父亲,岳鸣珂好生奇怪。

铁珊瑚虽似童真未脱,可是自幼随父亲走南闯北,江湖路道倒还很熟。他们一路行来,时不时见有江湖人物策马北上,一日到了河北的邯郸,这是一个大埠,两人走人市区,铁珊瑚忽然悄悄说道:“前面那间酒楼,有一个黑帮的头子在内。”岳呜珂道:“不要多理闲事。”铁珊瑚道:“你陪我进去看看吧,这人辈份甚高,我们这两天碰到的江湖人物,恐怕都要尊他为长呢。”岳呜珂奇道:“你怎么知道?”铁珊瑚道:“你看,酒家墙角昼有一朵梅花,你数一数有几瓣花瓣?”岳呜珂行近一看,道:“十二瓣。”铁珊瑚道:“这就是了。这朵梅花乃是暗记,以花瓣的多少定辈份的尊卑,最多的是十三瓣,现在这朵梅花有十二瓣,在江湖道上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了。”岳鸣珂道:“好吧,那我们先进去看看,但你可不许胡乱闹事。”

两人上了酒楼,拣一副座位坐下。岳呜珂游目四顾,忽见东面临窗之处,有两个人帽子戴得很低,其中一人,竟似在那儿见过似的。岳呜珂心念一动,蓦然站了起来,铁珊瑚道:“大哥,你干什么?”岳呜珂招手叫道:“堂倌,给我先泡一壶龙井。”趁势遥一掌,那人的帽子飞了起来,岳呜珂突然飞过两个座位,一手抓去,叫道:“应修阳老贼认得我么?”那人倏的取出一柄拂尘,迎着岳呜珂手腕一绕。铁珊瑚心中奇道:“怎么他叫我不闹事,他自己反闹事了?”

铁珊瑚那里知道这人乃私通满洲的大奸,当年在华山绝顶摆下七绝阵围攻玉罗刹的头子。岳鸣珂暗助玉罗刹时曾和他朝过相。

应修阳武功虽然极高,但见了岳鸣珂却有怯意。尘扫一佛不中,岳鸣珂左掌已是劈来,应修阳大吼一声,举起桌子一挡,杯盘酒菜,齐向岳呜珂飞来,岳鸣珂一跳闪过,应修阳已从窗口跳下大街。他的同伴不知厉害,上来拦阻,给岳呜珂一把抓着头皮,掷下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