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哈了一口气,君不悔小声朝那伙计间道:

生活里依然脱离不开贫穷,但却贫得安逸,穷的爽朗;一壶老酒够他爷儿俩对酌半宿,四两花生亦吃得津津有味,偶尔打条野狗炖上一满锅,挖把山芹也能凑合一顿,两人间没有隔阂,没有隐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吉百瑞只在一桩事上毫不苟且,要求严谨——就是君不悔练功的进度,对千君不悔艺业的督促,他不但百般挑剔,再三苛责,更时时暴跳如雷,几若狮虎,他说过,就是逼,也要将君不悔逼成一个出色的刀客!

“怎么样?地方还不错吧!”

于是,当他们不约而同的向师父表明心愿之后,我们的师父便安排下这么一场比试,师兄弟二人但凭所学一论高下,胜方自则雀屏中选。

吕刚忧急如焚的道:

“那些天杀的只限我们三天时间交货换人,过了期限便要撕票,总镖头这趟到小刘集,来回至少半个月,消息送不到,我们又心余力继,想不出救人的法子,莫不成就任令那干土匪强盗残害二小姐?”

彭季康搭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接口道:

“总镖头不在,法子我们却不能不想,横竖颜面业已扫尽,丢人丢到了姥姥家,且看看有什么对象可求,干脆拉下脸来告帮吧……”

吕刚愁眉苦脸的道:

“但是,求人也要有个目标,去求谁好呢?放眼这周围百里地面上三家镖局子,就没有一家抗得过那四条凶狐,咱们找人帮忙,可不能明摆着教人家去送死,再说,力有不殆的事,人家也不会干!”

将下巴颏搁在桌沿上,胡英形色沮丧:“唉,平日里唬大唬二,自以为身手不凡,功力一等,待到真个上场遇着硬扎货,才明白自己这点玩意稀松平常,微不足道,根本上不了台盘……练了八年武,却顶不住人家三两招,不知是我笨,还是我师父同样没有开窍?”

吕刚怒道:

“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叫人砸了招牌又掳了活人,倒是赶紧定规出一条应对之策才是正经,怨天尤人就能把事情摆平啦?”

胡英的朝天鼻唏嗦一声,他沉沉地道:

“你也不用在这时穷叱呼,老吕,我固然不济事,你亦乃同棒子的货,看你腰粗膀阔,身大力不亏,原当能做个样儿教我们瞧瞧,谁知一上手就躺在地下挺了尸,我他娘顶不住人家三招,我横了心也只得两式半,想一想,咱们还有什么混头唷……”

猛一拍桌子,吕刚虎着脸叫哮起来:“你个小六舅,胡英,你是吃多芥未粉啦,净放些辛辣屁!你他娘和我有什么比头?我凭什么就该做个样儿给你瞧?你为何不做个样儿给我瞧?自己技不如人,栽了就算栽了,你这一说,似乎大伙吃了瘪倒是我的过错!”

桌面的震动撞痛了胡英搁在边沿的下巴额,他一手摸揉下巴,不禁也变了颜色:“姓吕的,你冲着谁大呼小叫?当是我胡某人含糊于你?娘的皮,‘无影四狐,我打不过,对付你却不见得会输,你以为吃定了?”

彭季康赶紧站起来两头劝架,周麻子也急勿匆上前调换热茶,一边左恭右揖,安慰着这两位心情欠佳,几乎玩上窝里反的大镖师。

此刻,一直瑟缩在墙角的老苗忽然起身迈步,没有理会君不悔探询的目光,径自来到吕刚面前。

喝了口换过的热茶,吕刚鼓起一只眼珠子问:“怎么啦?你又是哪里不对劲?”

老苗微微躬腰道:

“方才的几位镖头谈说去求人告帮,又找不着合适的主儿,吕爷,我倒想起一位,不知是不是相当——”

吕刚不寄什么希望的道:

“说说看,你想到谁?”

干咳两声,老苗低声道:

“子午岭葛家堡葛奇老堡主……”

稍稍一怔之后,吕刚不由得用力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恍同大梦初醒:

“看我这脑袋瓜,真他娘急糊涂了不是?现成的一尊大罗金仙不曾想到,只在这里穷犯愁;老苗,有你的,亏得你心思活,记性好,二小姐有救了哇!”

老苗嘿嘿一笑,十分谦恭的道:

“吕爷夸奖了,我也只是瞎琢磨,幸而提对了,却不敢受这等的高抬……”

一侧,胡英的朝天鼻冲向吕刚,声声冷笑:

“可别高兴得太早,求人的事,没这么容易,那葛老堡主亦未必然就爽快允诺!”

两眼瞪起,吕刚又冒了火:“胡英,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想起一条搭救二小姐的路子,还错了不成?你浇我姓吕的冷水不要紧,二小姐的性命却容不得你如此轻忽!

胡英大声道:

“犯不着给我扣帽子,我只是实话实说,葛奇那老家伙精得出油,算盘敲得满场飞,若是没有便宜点的事,他包管不会朝上凑!”

吕刚满脸涨红,粗厉的道:

“你知道个屁,葛老堡主名震天下,四海膺服,他的交游广阔,人面极熟,加以本身艺业群,功力精深,正是一言重逾九鼎,跺跺脚山撼地摇的大人物,平日里他老人家就十分看得起我们总镖头与二小姐,说得上是爱护备至;他的公子葛世伟尤其对二小姐仰慕得紧,几次三番前来探望,巴结得恨不能把二小姐捧在头顶,含在嘴里,这些情形你莫非不曾自见耳闻?二小阻如今有难,只要我们前去一提,葛家堡上下必然会慷慨伸援,全力相助,似这等落情的事,他们恐怕想求还求不到哩!”

等吕刚口沫横飞的说了一大堆,胡英才冷冷的道:

“你的话讲完了?”

吕刚按捺着性子道:

“怎么着,难不成你尚另有高见?”

胡英阴阳怪气的道:

“问题就出在葛奇的那个独生儿子葛世伟身上;不错,葛世伟对二小姐十分着迷,钟爱非常,但二小姐对葛却是一点点意思也没有,他多次来咱们镖局子造访,意图亲近二小姐,二小姐却毫不假以词色,冷冰冰的拒之于千里之外,葛世伟碰了不少钉子,也憋了不少闷气,因去还有不向他老爹诉怨的道理?葛老头嘴里不说,心中必然不快,眼下二小姐出了漏子,他们要借机报复,袖手不管,否则提出相对酬庸条件,决计不会爽快帮忙,如果事情有你想像中这般容易,我便输你一颗项上人头!”

吕刚愣了半晌才冲口道:

“相对酬庸条件?葛奇会提什么条件?要钱?他有的是--”

胡英不禁嗤之以鼻:“现在我才知道你人虽生得伟岸,脑袋里却没有几条纹路,正所谓头脑简单,四肢达;葛老头当然不在乎钱,他若要提条件,定规是要人!”

也顾不得计较胡英的嘲讽了,吕刚直着眼道:

“葛奇是武林中前辈,江湖上有地位的尊长,应该不会这样卑劣才对,这……这岂不是乘人之危,迹近勒索了么?”

胡英生硬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