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彭衍双方近身相博,赵四自忖能凭着这一身铁布衫,将这滑溜的小子宰成案板上的一条死鱼。

此言一出,下面寨众顿时一阵喧哗,当即便有人出言反对,道:“大当家去了,可还有少当家在,父传子续,按道上规矩,这个位子该由少当家来坐才是!”

只是这拖了一年多时间,每日里耗损元气,任是铁打的人也耗不住,到得今日终是支撑不下去了。

做为彭家单传的独子,家传的五虎断门刀彭衍自然早已得授,对其招式烂熟于心,只是以前的彭衍在五虎断门刀上的造诣却是肤浅的很,全是花架子功夫,全然不能用来对敌。

“真一点事没有?”赵四仍是不信。

彭衍停下行功,按照全真内功的疗伤之法,搬运内气,让丝丝暖意渗入脏腑间,冲散淤血,化解着伤势。待得丹田之气不足,便停下疗伤,再次聚气纳息,待内气充足后,便再一次进行疗伤。幸好几年练气下来,彭衍体内散乱的杂气甚多,才能支撑他这样反复聚气疗伤,不至于伤了根本。

四周一片虚无,有如混沌,无思无想。

彭衍欣喜下不由大是讶异,不知是何缘故,彭衍自是不知道,几百年前,全真派内与全真内功配套的轻功正是“金雁功”,金雁功虽跟他如今习练的雁行功不尽相同,但两种武功都取雁行之意,大有相似之处,故而用全真内功催动雁行功才会如此契合。

有了全真内功之助,不到一个月时间,彭衍的雁行功便已经登堂入室,轻身功夫大有长进,虽在雁行、鹰击两式上还欠火候,但彭衍自觉,此时若与仇铁鹞交手,便是不用诡计也能拿下他了。

雁行功在短短时间内便有所成,但铁布衫,却不是短时间就能见效的了,虽然彭衍手中的铁布衫内外皆修,但毕竟也是外家功夫,习练时只能由外而内,除用外物排打增加身体承受度外,还得熬炼药物外敷淋浴,非得千锤百炼,方能练出一口精淬的内家真气来,如此之下,任全真内功再是精妙渊深,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过在习练的过程中,彭衍发现,虽然铁布衫确有影响身体灵活的弊端,但因其外炼时不重横练,而是重精炼,影响灵活的程度并不大,加上他练了雁行功后身法大进,抵消了习练铁布衫的弊端,对此也就不甚在意,特别是在体验到铁布衫的另一强大功效后,彭衍对练成铁布衫就更难舍弃了。

在习练铁布衫的过程中,彭衍发现,铁布衫不但能强化身体的强度,而且还能强壮人的体魄,具体而言就是能增强力量,彭衍此时只是十五岁的少年,虽骨架庞大,到底未长成,力量上还是稍有不如,但习练铁布衫短短不过两月,彭衍就自觉力量大增,已不逊于成人,舞起沉重的飞虎刀只觉来游刃有余,力量是武功中最大的禀赋,只此一项,彭衍也不能放弃继续习练铁布衫。

当然,彭衍不会舍本逐末,深知自己的根本优势还是在内功,主要精力还是用在精进全真内功上。只是在通了足三阴经之后,全真内功就进入了一个增长的平稳区,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力逾发纯厚绵长,但再要如开始那般高速增长,却是不可能了。

彭衍每日用功不缀,闲时读些书以增见识,诸事皆置之物外,武功日渐精进,学识亦有增长。

岁月悠悠,转眼六个月过去,已是过了年关。

这一日,彭衍正从练武场收功回来,迎头撞上了乔九,禀报道:“大当家的,寨内的粮秣要尽了。”

彭衍此时头上热气滚滚,祼露在外的腱子肉有如豹子般精悍,正是外炼过铁布衫的迹象,经过半年磨砺,他的铁布衫功夫已经渐有小成,身量都体魄壮了好一圈,有如一头猎豹般矫健。

彭衍听了很是诧异,皱眉问道:“不对吧,年初各路收上来的孝敬,加上寨内以前的存粮,至少能再撑上半年,怎么会有短缺?”

乔九叔面有难色,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彭衍脸色一沉,道:“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乔九一慌,这半年来彭衍威严日重,这一沉脸,他只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忙道:“大当家,我乔九若是有中饱私囊,叫我扒皮点草而死!”

彭衍神色一宽,道:“九叔莫这般说,你是我爹的老人了,我还信不过你吗,只是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你给我说说!”

乔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不瞒大当家,这粮草之所以不够,却是因为好几个月收不上来各家的孝敬了!”

彭衍大讶,太行山山高树深,多有落草为寇、占山为王之辈,做些没本钱的买卖,故而时常行走太行八陉道上的商队和镖局,都要向这八条要道上的十八处山寨送些孝敬算是买路钱,以求不要为难,不然各路人马一拥而上,任是你拳头再硬也是招架不住。彭衍的跃虎寨扼守太行八陉中井陉一带,地处要道,每年过往的镖局和商队不在少数,又怎么会收不上孝敬来。

只是乔九小心翼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彭衍见他有难言之隐,也不强问,返身进了山寨大堂,唤来了寨内众位头领。

经过半年时光,山寨内各位头领已经完成了磨合,特别是焦飞、孟宽二人更是出众,不但将身上的差事办得妥妥当当,一身武功也是一日千里,是跃虎寨内仅次于两位当家的风云人物。

众头领聚齐,彭衍将乔九禀报的事一一说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皆寂然,一时竟无人回话,彭衍不由双眉一竖,扫视了众人一眼,众人不由得都是心下一提。

不说先前彭衍手段果决缜密,让众人大是敬畏;便是这半年来彭衍平时虽不怎么管事,但只短短半年不到,便一扫身上的山野草莽之气,从内而外呈现出一股沉静高华、神秘幽深的气质来,那平静幽深的眸子后,仿佛隐藏着一股让人生畏的魔性。这些山贼见识不够,自是不会想到这些变化是这具身体换了灵魂后,灵魂衍射到肉身上的具相化,反而因这神秘的变化对彭衍更加敬畏。

再加之平时彭衍喜怒不形于外,这一怒眉更让人惴惴,不怒自威。

焦飞负责巡哨之职,职责所在推托不过,忙出来道:“回禀大当家,是有四个多月没收上来孝敬了!”

彭衍面上不见喜怒,只缓缓道:“为何如此?”

焦飞却听出了平静语调下的波澜,期期艾艾道:“听说,听说,是炮良崮的人半路截去了。”

“炮良崮与我跃虎寨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截我的财货。”彭衍一皱眉,炮良崮是距此几十里外的一处山寨,其内也是落草的山贼。

焦飞不敢抬头,道:“属下不知。”

彭衍离座而起,在厅内缓缓踱了几步,回头问焦飞道:“你为何不报与我知?”

焦飞满头是汗,迟疑半晌,方才吞吞吐吐道:“大当家这段时间勤练武功,又吩咐过寨内一切镇之以静,非必要不得生事,故而属下们不敢打扰……”

彭衍听了此话,又看众人面上欲言又休的神色,方才豁悟过来,原来此事的根子却出在自己身上,这半年来自己醉心武学,没曾想却让人欺上头了。

那炮良崮如此行事,显是看自己年幼可欺,彭衍可以想象得到,炮良崮在截去物资之前,一定还放下了一些关于自己很不好听的话,这些下属担心自己受激吃亏,冒冒然冲上去与之相斗,斗不过丢了颜面不说,还有损命之威,故而不向自己禀报此事,以拖延时间让自己提升武功,提高争胜的把握,直到今日粮草不济,才迫不得已前来禀报。

他们虽是一番好心,但彭真心中还是异常不满,看来这些下属还没有完全献上忠诚,真正的忠诚是事无好坏、俱细都来禀报,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将主上弄成瞎子,看来以后不能只醉心武功,这寨内的人心,也需要好好调教一番了。

彭真将不满按捺于心,现在他当然不会当场发作,寒了众人的心,当即不动声色道:“炮良崮既然欺上门来,我跃虎寨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众位首领,你们看,怎样才能给炮良崮一个深刻的教训?”

众人一听,顿时都激动起来,一一建言,各有优劣,其中以巡山首领孟宽叫得最响:“大当家,依我说不如火并了炮良崮,将它夺了过来,方显得我等的本事。”

众人一听,整天价叫起好来,都道此计最好。

彭衍也怦然心动,兼并了炮良崮不仅能在太行山绿林道上立下威严,而且能收取对方的财货人马,壮大自己的势力;且对方挑衅在前,自己也算师出有名,也不会引人非议。只是他不明炮良崮的底细,不敢轻易定计,将目光看向二当家孙泰,孙泰落草多年,对炮良崮这伙人马一定有所了解。

孙泰明白彭衍的意思,面色沉重道:“大家不可大意,炮良崮此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之寨内大当家秦无咎有‘无回枪’之称,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不可等闲视之;二当家‘白纸扇’宫三变武功不高,却诡计多端,有这两人在,要攻下炮良崮怕不是一件易事……”

经孙泰述说一番,彭衍方才知晓,炮良崮是明未围剿流寇而修筑的一处深山要塞,坚固险要,此朝因失去了军事价值被遗弃,被一伙落草的山贼占了。这伙山贼有百十来人,因与跃虎寨在同一条道上吃饭,不免与跃虎寨别些苗头。

只是跃虎寨四位当家个个武艺不凡,寨内二百余人马也比炮良崮远多,故而一直将其压制在下风,若不是炮良崮地势险要,怕是早被跃虎寨并了。

此时炮良崮突然截拦跃虎寨的财货,应是知晓了跃虎寨发生内斗、失去三位当家实力大减的事,新上任大当家又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不免是觉得有机可乘,想趁机打压跃虎寨,以报先前压制之仇,顺便看看有没有兼并的机会。

;